阮芷曦点头,口中喃喃:“太好看了。”
她已经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晚上想抱着账本睡觉。
顾君昊失笑:“账本有什么好看的?是字写得好还是怎样?”
阮芷曦摇头:“这都是钱啊,我好有钱。”
她虽然有阮氏的记忆,知道阮氏嫁妆丰厚,名下很多庄子铺子,收益十分可观,但对具体的数字印象十分模糊,只知道很有钱就是了。
阮氏不爱算账,更不爱记账,每年的账册送过来只大概看一眼盈亏,心里有个数就放到一旁了,其它的全都交给听雪去打理。
阮芷曦这回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放不下,仿佛看到通过这些账册看见了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顾君昊自然也是知道阮氏嫁妆十分丰厚的,但他并未在意过。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夫家是不能擅自挪用的,他也压根没惦记过,听到阮芷曦的话只是笑着接过她顺手递来的一本,随便看了两眼,结果一看就愣住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钱?”
阮芷曦笑问。
顾君昊点头:“……嗯。”
阮氏当初嫁过来时是带了嫁妆单子的,顾家都一一核对过,但都是周氏料理的,顾君昊不在意也就没过问。
而且嫁妆单子上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很多娘家都会私下里再给出嫁的女儿准备些压箱底的私产,不过明路,也就是说阮氏实际上比看上去的还有钱。
阮芷曦刚才给他看的是听雪整理的总账中的一本,应该是包含了这些压箱底的,数目金额远超顾君昊的想象。
即便是顾君昊当初“富足”的时候,跟她也是完全没法比的。
他全部的银两加在一起可能都没有这一本账册上记录的数字多,何况现在还穷的叮当响,每个月都靠着当月的月例活了。
阮芷曦又笑着把账册拿了回去,看了一会再次喃喃:“好羡慕啊。”
顾君昊闻言再次失笑:“羡慕什么?这不本来就是你的吗?”
她现在成了阮氏,那阮氏的东西自然也都成了她的,除非阮氏自己回来,不然谁还能跟她抢不成?
想到阮氏可能回来,顾君昊眉头立刻紧蹙,脊背一激灵,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在阮芷曦很快回了他的话,将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我是羡慕国公夫妇真的对她好好啊,隔着一层血脉亲缘,给她准备这么丰厚的嫁妆,这是真把她当亲女儿来养的啊。”
“这倒是。”
顾君昊道,点了点头。
他以前也知道镇国公府对阮氏很好,但这些直观的收益,更能让人一眼看明白他们究竟为阮氏付出了多少。
“不过我伯父伯母对我也很好!”
正想着,又听阮芷曦说道。
“以前我上学时候,每周回家伯母都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大哥总说她偏心,对我比对他还好。”
“伯父去世前还把他的房子留给我了,虽然面积不算大,但户型特别好,而且还是三环内寸土寸金的地方,紧挨着重点小学的学区房,卖出去少说上千万。”
“大哥是他的独生子,他都没留,留给我了……”
说起这些往事,她的声音渐低,语气里有浓浓的怀念。
顾君昊虽然对她刚才说的话中有些词听的不是很明白,但也能猜到大概的意思,见她情绪有些低落,沉声道:“那他们的确待你很好,你也无须羡慕阮氏,她有的你也有。”
阮芷曦闻言果然高兴了些,笑着点头:“嗯,其实按照我们那里的法律来说,这份遗嘱并不是完全有效的,因为伯父的房子还有一半是属于伯母的财产,伯母虽然已经去世了,但大哥还是有权利继承她的财产的。”
“可是大哥大嫂压根就没跟我争,说他们已经知道这份遗嘱了,是他们答应了伯父才会写的,还说他们已经有房了,不需要这套,特别干脆就给我了。”
“我现在虽然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也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回去,但是特别庆幸自己当初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把遗嘱立好了。”
“就算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或者那边的我已经死了,但我亲爹继母也拿不到那套房。”
“我在遗嘱上写明把房还给大哥他们,车也给他们,存款大部分捐出去,只留了一小部分给我爸妈当赡养费,他们除了这些钱,什么也别想拿到。”
她说这些时没有丝毫不悦,语气里还带着些痛快,顾君昊听了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一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会在年华正好的时候连遗嘱都立好了?
他抿了抿唇,不想她再说这些,便故意转移了话题,跟她说宝盛斋的花钿卖的很好,刘掌柜给他的新图样涨了价。
宝盛斋就是当初顾君昊定做花钿的那家铺子,铺子的掌柜很是精明,见第一批花钿卖得好,立刻便又赶制了一批,还主动提出要给顾君昊的图样涨价,就盼着他以后能长期跟他们合作。
阮芷曦对于挣钱的事都很感兴趣,当即将账本放到一旁,把刚刚关于前世和遗嘱的事也忘了,专心聊起了花钿。
…………………………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阮芷曦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除了在肩膀上留下一片掌心大的疤痕,并没有产生其它什么后遗症。
吴太医给了准话,说出门活动都没什么影响了,她便在晚饭时跟周氏说想出去走一走,骑骑马什么的。
阿卓把马送回来之后她还没骑过呢,早就心痒了。
还有顾君昊新画的花钿,宝盛斋已经做出来了,她想贴着出去溜一圈,让人看看。
但自从她受伤之后,周氏就对她格外上心,连她在府里逛逛园子都怕她磕着碰着牵扯了伤口,所以她出门最好还是跟她说一声,免得她记挂。
周氏也知道她在家里憋了很久了,既然吴太医也说不影响出门了,便没阻拦,但听说她想骑马,还是皱了皱眉。
“那匹马虽说已经驯好了,但究竟驯的如何也还不知道,你若要骑的话,不如等君昊休沐的时候再去,让他带你一起骑,免得马匹又受惊,你应付不过来。”
说着给顾君昊使了个眼色。
上次顾君昊带阮芷曦骑马,把她当做阮氏,故意惊吓她,周氏等人后来都觉得他是因为自身的“隐疾”,故意气她想跟她和离。
现在两个孩子既然已经说开了,阮芷曦没有和离的打算,顾君昊的“隐疾”也不是完全没法治,她还是希望他们能亲近一些,故而找到机会就想让顾君昊陪她去。
可是骑马难免有肢体接触,顾君昊听了手上一顿,把筷子捏紧了几分,垂眸不语。
这般模样看在旁人眼里还以为是不愿意,周氏当下便瞪了眼,有些怒意。
只有阮芷曦知道,他这不是不愿意,只是不好意思。
这毕竟是个被她拉一下衣袖都“成何体统”的人,让他从身后抱着她骑马,于他而言估计跟同床共枕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忍着笑道:“不必了,夫君下次休沐还要些时候呢,我许久未曾出门了,想这几日就去。娘你放心吧,那马是伯父专门找擅长驯马的人给我驯的,肯定没问题。”
周氏知道她这是在帮着顾君昊说话,对自己这个儿子越发恼怒,不明白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他明摆着不愿意,阮芷曦也已经帮他把这尴尬的场面圆了下来,她再勉强的话反而让她下不来台,便暂时忍了下来。
谁知两人都准备将这话题撇过的时候,顾君昊却低声道:“还是我陪你去吧。”
阮芷曦闻言有些吃惊,转头看了看他,见他面色微红,笑道:“不用了,你前日才休沐,下次休沐还要七八天呢,我等不及了。”
周氏让她等顾君昊休沐再去,顾君昊自己也说愿意陪她去,她还说等不及,这未免显得失礼,
但顾君昊知道,她这只是在帮他罢了。
就像之前他因为手头紧卖了花钿的图样,她却说是她要卖的。
“没关系,我告一天假,”他说道,“朝中近来没什么事,不影响。”
这话说完,顾苍舟呛咳一声,筷子没拿稳差点掉到地上。
周氏也十分吃惊,紧跟着大喜,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一起去。回头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近来身子不适,帮我祈福去了!”
顾君昊是个十分自律的人,做官这么多年,从没主动告过假,即便身子偶尔不适,只要没大问题,也都忍过去了。
除了先前周氏算好了日子让他跟阮氏去求子,以及阮芷曦受伤后文劭帝主动给他放了两天假让他在家陪着阮芷曦,他就没有在非休沐的日子里休息过,不怪顾苍舟和周氏如此惊讶。
阮芷曦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小声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君昊摇头:“我陪你去。”
阮芷曦之前跟他说过,在旁人眼里,他们两个如今就是真夫妻,少不得偶尔会有些接触,他不能一直那么扭捏。
那时他说过他会改,可事到临头却又退缩了。
不过是一同骑马而已,他这般不情不愿,爹娘会怎么想?他总不能以后每次都让她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帮自己圆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