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天晚上就问了褚安州,他只犹豫了一下,想着既然计策成了,便解释清楚:“我让人传了密信给皇帝,说我重病快死了,我知道皇帝想过继皇子过来,这时候他没必要再反对妳的身分,把妳中馈的地位稳住,他想过继会更顺利。”
曹宛乔呆了好一会儿,她万万没想到褚安州竟是用这种理由诓骗皇帝,她在心里有些气褚安州如此诅咒自己,但他也是为了她的名分才这么做,她怎么能苛责他呢?只是心疼的说:“我上玉牒又不急,你何必说自己有病?这么一来,为了取信旁人,只怕你要演一阵子的戏。”
褚安州不甚在意的说:“有病也能痊愈,主要是这么说,皇帝就没办法召见妳了,毕竟我都快死了,还让我老婆离开我去京城,说不过去。”
曹宛乔不得不说,褚安州的方法总是有些偏门,可又能一击必中,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帝怎么不把你重病的事也写在圣旨上?幸好没写,宸王他们在这里,说不定会想尽办法揭穿你。”
褚安州微微一笑道:“皇帝比我还怕松州失守,我重病的事传出去,京城协防都来不及,只怕就被别的藩王蚕食了,他肯定要把过继的人选定好才会放出消息,但依我对京中了解的程度,皇子那么多,又各有背后势力,有得扯皮,在他决定之前,我这病就能好。”
曹宛乔让他说得无语了,又听褚安州说道:“是我在密信上要求妳上玉牒这件事最为优先,其实这事是最简单的,那帮臣子没什么理由可以阻止妳上玉牒,而只要妳的名份定下来,皇帝以后想借着亲自册封妳为藩王妃的理由召见妳,都来不及了。”
既然褚安州都想好了,曹宛乔也只有佩服的份,便问他:“宸王那边听到这圣旨,估计要急了,是不是赶快让他们走人?”
褚安州仍是那样气定神闲,淡淡道:“不急,他们会自己滚的。”
宸王那儿果然对这圣旨匪夷所思,连忙遣人赶快上京查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在褚安州面前,他只能假笑着恭贺,实则心急如焚,不知该拿什么筹码跟靖王谈合作。
靖王没有欠他人情,他怎么说得出口要借兵?
他整晚都辗转难眠,为了这事苦恼不已,谁知隔日竟听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兰州的宸王府邸,竟被人连夜烧了大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宸王妃听到这事立刻昏了过去,宸王府有近卫把守巡逻不说,整个府里上百来个奴仆,有个小火星都难,怎会烧得这么严重?
消息还是褚安州让人通知他们的,宸王夫妇有些半信半疑,但即使有怀疑,听到自己家被烧了,他们也不能死皮赖脸继续留在靖王府啊!自然满怀着遗憾与不甘,赶紧打包行李离开。
宸王却没有因此死心,他在心中庆幸还留了后手,他们的车队在行经一家铺子时,稍作停留,才继续往兰州前行。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路人分神注意到有个戴着兜帽的女人,一直低着头,从铺子里出来跟着坐上了宸王的马车,她一进车厢,摘了帽子,露出一张憔悴瘦削的脸来,皮肤煞白得有些吓人,双眼盛满了怨恨。
宸王笑了一下,开口问:“妳就是方侧妃?”
第69章
宸王夫妇空手而归,灰溜溜的回了兰州,但这还没完,他们仍在路上,忽然兰州境内起了流言,说宸王夫妇给烧死在王府里头了。
宸王在兰州一向礼贤下士,善待文人,有些书生便急了,听到这流言,就纷纷去王府门口关心,虽然王府长史出来否认,但有些书生却希望宸王出来见他们一面,好让他们安心。
也是宸王平常对待这些书生太过亲切,甚至彼此以表字相称,才敢提出这种要求,王府长史头疼得要命,若强硬的赶人走,就破坏了宸王建造起来的形象,也不知这流言从何而起,这些书生还执拗的站在王府前面不肯走,王府长史用了各种理由敷衍,其中总是会有人鼓吹非得看到宸王不可。
待得宸王进了兰州,才发现他身死的消息竟传得到处都是,他差点没气得吐血,他连忙赶路想回去王府辟谣,却不知还有更多倒霉的事情等着他。
曹宛乔这里眼见终于送走了那对夫妇,放松许多,也有心情去考虑其他事,比如她邀请了曹家来王府用膳,当然只有曹家一家人与他们夫妻俩个一块儿,度过温馨又单纯的时间
曹家在杭邑渐渐被熟知是靖王妃娘家,曹家外头也有近卫巡逻把守,不过曹家并没有因此深居简出,褚安州为三个弟弟安排书院,曹大牛自然不适合再卖猪肉,但也继续物色安妥的营生,可以不碍曹宛乔的名声,又能细水长流的事业。
曹宛乔可以说是非常惬意了,她知道宸王夫妇是因为宸王府火灾才麻溜走人的,而且也明白肯定是褚安州的手笔,只不过她并不晓得,火灾只是连环计中的第一步。
这天褚安州便对她说:“芳菲苑可以撤走守卫了,我知道妳不想住那儿,可以考虑改成别的。”
曹宛乔一愣,方侧妃不是还关在芳菲苑的地下石室吗?
褚安州看出她的疑惑,便说:“那儿现在已经没人了。”
曹宛乔这才知道有古怪,忙问:“方氏去哪儿了?”
褚安州笑了笑,才解释道:“杨涵不是有个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吗?杨涵被送去给宸王那天,妳吩咐人去后院收拾她的行李,芳菲苑的侍卫来跟我说,她的丫鬟在芳菲苑附近绕圈,其实在这平常也没什么,那地方人来人往,但他们也听到杨涵要从后院挪出来了,她的丫鬟却不跟着收拾东西,在芳菲苑外头乱晃就很奇怪。”
曹宛乔没想到还有这桩事,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难道方氏被他们救走了?他们怎么知道芳菲苑底下关着方氏?”
虽然方氏跟着宸王走了,但褚安州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他慢慢地说:“或许那丫鬟早就觉得芳菲苑有侍卫守着很奇怪,打探很久了,我之后让侍卫仔细搜查了下,发现有好几处地方是地下石室的气孔,被草丛遮掩着看不出来,其中一处就在方氏房间的上方,可能那丫鬟早跟方氏有了联系,之前一直很小心,因为杨涵突然要被挪出后院,那丫鬟为了跟方氏通风报信,动作大了些,被我们发现,但我让侍卫们假装若无其事,就算方氏有什么动静,也不要理她。”
曹宛乔还是觉得有些神奇,褚安州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释其中缘由,原来褚安州也疑惑宸王怎么会知道芳菲苑有地下石室的,靖王府自第一代靖王迁封至此就已建造,历代靖王跟兰州宸王府也没什么交情,不太可能知道这些秘闻,况且原本芳菲苑地下石室根本没人在使用,褚安州也是无意发现的。
褚安州于是有了大胆的猜测,去翻了靖王府的藏书,里头就有记载靖王府为何人所设计施工,原是一个那时富有盛名的皇家御用工匠,不只靖王府,有好几个王府都是由他所构思,主母院子底下的石室,原是为了避灾屯粮所用。
褚安州猜到,宸王府肯定也是差不多的,所以才会让那丫鬟打探靖王府的石室,毕竟有侍卫守着芳菲苑,本身就很奇怪,可能因此无意中发现了方氏被关在里面,想藉此运作一番。
他没有阻止方氏逃出去,一方面是想知道石室有什么密道可以到外面去,一方面由此得了灵感,让在兰州的探子去暗查宸王府的情况,宸王府虽有兵力把守,到底能力没有靖王手下的人强,便查到了宸王妃在数月前也搬出了自己的院子,借口要重新施作,让侍卫守着,褚安州的人模仿杨涵丫鬟,用气孔发现里头囤积着不少粮食与兵器。
这可是宸王谋反的铁证,褚安州与幕僚商议一番,就算揭穿宸王,也是逼得他提前起兵罢了,于是决定先烧了那石室里的东西,为了掩盖真实目的,他们还另挑了几处没有人烟的干燥地方,才营造出宸王府被烧了大半的情况。
估计宸王回去发现被烧的是石室,会气得晕过去。
曹宛乔听完,知道一切都在褚安州运筹帷幄之中,心里对他佩服不已,如果是她自己,肯定联想不到那么多后续的计划来。“他们带走方氏,倒是带走了我们的麻烦,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拿方氏做什么?”
“我为他安排的不只这一桩事,若他能在应付得来的情况下,还利用方氏来对付我,我倒要佩服他了。”
褚安州虽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曹宛乔从他眼底看出那股果决的意志,她跟褚安州都是现代人的思想,纵使褚安州可以帮助朝廷兴兵剿灭宸王,但之后呢?中间不知会有多少无辜死伤,中央灭了个宸王,会不会对其他藩王动起歪脑筋?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贪图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了,唯有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有自己深爱的人的命运。
可褚安州不会想这么做的,就像他之前说过的,这个朝廷还没有太败坏,松州跟兰州都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百姓们安居乐业,褚安州不会为了一己之私破坏这一切。
除非将来有一天,到了必须走到那一步的日子,他会改变主意,但不会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