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征看着两人，他们的头发揉擦着，交织成一体，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看了半晌，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训练室外面是学生用的小广场，小广场上一片欢声笑语。
沈仪征靠在墙上没有动。
离他七八米远的地方，网球飞来飞去，两个小男孩一个蹦地比一个高。
突然有一个打歪了，网球直直朝沈仪征飞来，重重地砸到他膝盖上。
沈仪征腿一软，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意。
他发怔地看着弹来弹去的网球。
两个小男孩慌忙跑过来道歉，沈仪征摇了摇头，他们捡起球就走，离开了这片地方。
周围变得寂静空阔起来。
沈仪征看着没有任何遮挡的天空，心里想到颜勉的眼睛。
他在颜勉面前，感到自卑。
自卑到不敢靠近蓝思意一步。
他没有颜勉的真诚，那种毫无杂质的真诚。
沈仪征想到以前的事，苦笑了一下，比起自己，颜勉一直守在蓝思意身边，从来没有误会和利用。
颜勉看蓝思意的时候，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人，而不是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颜勉会关心蓝思意开不开心，注意她舒不舒服，很自然把她的一切都放在心上，为她做好每一个小细节。
颜勉对蓝思意，喜欢就直说喜欢，所有的情绪都直接表现出来，没有一点隐瞒，一切坦然以对。
而他呢？
过去是索取，是渴求温暖，是因为不想失去，他有过一点真心吗？
沈仪征心脏紧紧收缩了下，痛地发颤。
他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他从来不会关心蓝思意开不开心，难不难受，不关心她有什么样的小情绪，有什么样的烦心事。
当颜勉默默守护在她身边时，他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当颜勉将她捧在手掌心时，他只想一心算计，算计她怎样才能回到他身边，继续给他温暖。
自己真是又可怜又可怕。
沈仪征嘲讽地笑了笑，又悲哀地不知该怎么办。
他好像，彻底失去她了。
当他动心的时候，想用真心挽回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
蓝思意和颜勉出来的时候，看见沈仪征抱膝蹲在墙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蓝思意朝颜勉点了点头，“我去跟他说两句话。”
沈仪征对她来说就和莎蓝一样，可他自己好像不明白。
她得和沈仪征说明白才行。
他们之间，绝无和好的可能。
颜勉站在原地没动，紧抿住唇，冷冷地盯着沈仪征。
蓝思意蹲在沈仪征身边。
沈仪征盯着她发愣。
“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蓝思意皱了下眉，“我什么都不需要。”
沈仪征抓住她的肩膀，神色略微急迫，“你需要，你想改编美人鱼对不对？你想超过莎蓝对不对？我帮你，我不仅能让你超过她，还能让你超过其他舞者，站在芭蕾顶峰。”
颜勉过来握住蓝思意的手，甩开沈仪征，将她带了起来。
蓝思意快被逗笑了，她还需要别人帮忙吗？
何况，她也没有想要超过谁。
“天上有那么多星星，为什么要比哪一颗更闪亮？”
沈仪征略微失落，他忘了，她本身已经足够优秀。
蓝思意低头看着他，淡淡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改编美人鱼的真正意图吧？”
沈仪征抬起了头。
蓝思意倾身，对上他的眼睛，微微弯唇，“因为，我最厌恶别人拿我的东西，而你和莎蓝，抄袭了我的画稿，踩着了我的底线。”
她起了身，凉凉道，“所以我真的很讨厌你，现在明白了吗？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真希望我好过，请离我远一点。”
“抄袭？”
沈仪征面上空白了一瞬。
蓝思意知道莎蓝肯定瞒了他，不然以他的傲气，根本不可能改编。
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被女神骗的滋味如何？
蓝思意把沈仪征丢在身后，走的时候发现颜勉脸上掩饰不住的愉悦。
“他都这么惨了你还笑？”
蓝思意转念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跟沈仪征本来就是死对头，当然得笑。
“你说讨厌他。”
颜勉唇角一直微扬着，“我很赞同。”
你当然赞同。
你都恨不得他原地蒸发。
蓝思意不可置否。
“小美人鱼是他们抄你的？”
蓝思意停住了脚步，认真看着他，“对，你有什么想法吗？”
颜勉摸着她的头发，看向沈仪征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别怕，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蓝思意怔了一瞬，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
回家的路上，沈仪征极力去理清自己的思绪，却越理越乱，头脑沉地几乎动不了。
月光笼罩的时候，他拖着脚步，走回自己的住所，门卫指了指他站的地方，说有个姑娘刚刚一直在这等他，现在跑去买东西了。
沈仪征迟缓着揉了揉眉心，忽然有一人掰过他肩膀，上来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他脸上。
他被打地侧过脸，整个人有些发懵，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莎蓝尖叫一声。
门卫在一旁对宁书香指指点点，“你这小伙子怎么随便打人啊，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动手是不对的，你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莎蓝拉住沈仪征手腕，挡在他前面，愤怒地瞪着宁书香，“你不是他好朋友吗？为什么要打他，还下手这么狠？”
她转头想摸沈仪征流血的嘴角，被沈仪征躲开了。
她愣了一愣，没放在心上，“你还好吧？”
沈仪征甩开她的手，他冷冷看莎蓝一眼，眉间仿佛结了层冰霜，“走开，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宁书香看着眼前的好戏，轻呵了一声，低声骂了句什么，转身就走。
沈仪征蹙眉追了上去。
莎蓝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沈仪征！你什么意思？”
他转过身，半张脸藏在暗处，灯光照在一双眼睛上，眼睛仿若暗蓝色玻璃珠子，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一字一顿道，“我没说清楚吗？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请你滚。”
莎蓝愣在原地。
沈仪征追上宁书香，眉毛皱地能夹死蚊子，“你搞什么名堂？”
宁书香转头，扫了他一眼，扯唇道，“渣男。”
“你说什么？”
宁书香站在灯光亮处，沈仪征在背阴处，一时看不清他神色，但语气阴凉，显然是动了怒。
他现在，最讨厌别人提这两个字。
“再说一遍。”
宁书香无动于衷，“渣男。”
沈仪征丢开外套，上去就打，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拳拳到肉，双方都下死手。
几分钟过后，宁书香咬牙切齿，“偷袭算什么男人！”
沈仪征推开了他，转身捡起自己的外套。
宁书香金鸡独立，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脚上，看着鞋被踩出一个明显的坑印，他倒抽一口冷气，连声骂道，“你是女人吗？？连这种招数都用，你是不是早就想弄死我了？”
打了一架，沈仪征清醒不少，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服灰尘，“为什么骂我？”
宁书香看着他的脸，嘲讽道，“骂？你不是吗？招惹一个又一个，还半点责任都不负。”
沈仪征听着他的话，想起蓝思意，心狠狠一疼。
“闭嘴。”
他冷了语气。
他不喜欢别人提这事，任何人都不行。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发那么大脾气？”
想到一种可能，沈仪征拍衣服的动作一顿，盯着他看了半晌，迟疑道，“你喜欢我？”
宁书香的脚一直隐隐作痛，此时被他气的直冒冷汗，“滚！”
他尝试将脚放到地上，慢慢地朝前走，沈仪征跟在他的身后，“到底为什么？”
宁书香一直没有说话。
第三十八章 《首席芭蕾舞者和编导大师双王冠》三十八
前面是忘今河, 一条大桥横贯在上面，两边的路灯从这头通向对岸, 像是通进看不见的云山一样。
宁书香缓缓沿着桥走，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沈仪征从路边的小商店买了几罐酒, 跟到宁书香身边。
宁书香趴在桥栏上，望着黑沉沉的河。
沈仪征把酒放地上，靠着桥栏坐下，打开一罐, 喝了几口, “说吧。”
“我找着我妹了，”宁书香语气有那么点五味陈杂，“你猜是谁, 蓝思意。”
沈仪征呛住了, 连声咳嗽。
宁书香幽幽地转过身, 坐在他旁边，也拿起一罐酒，但是没有喝，放在手里转圈。“我怎么会跟你做朋友，我现在都不敢去见我妹。”
沈仪征听了, 不怒反笑, “合着都怪我，你家人把小姑娘丢在外面十几年，也怪我？”
“不是丢, 是没找着。”宁书香狠狠皱起眉头，复又颓然，“算了，我跟你犟什么，是怪我们，都是我们粗心大意，导致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大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