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笑着点她鼻头,执起她细软的手掌往角房去了,到的时候发现她摆在书桌上的宣纸,就见上头写着李白的诗。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他低低的吟出声,侧眸看向她:“喜欢他?”
姜染姝点头:“他豪放浪漫,每每读来都觉得说到心坎里头去了。”
李白的诗着实脍炙人口,佳句许多,能说上半天都说不完。
“呵。”康熙轻笑,在灯下侧眸看她:“朕倒记得……”
他揶揄的笑了笑,眼神在烛火的照耀下比星光还要亮些,“当初是谁说,‘山有木兮木有枝’……”
如今倒卿且去了。
姜染姝脸微微红了,那时候为了勾着他,那可真是文斗武斗全乎了。
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扭身撩开帘子进内室了,他今儿许是饮了酒,身上有些微的酒味,她不敢撩拨,若是一不小心滚到床上,他定然狂放些,她担心顶不住。
康熙确实熏然,瞧着她含嗔带怨的轻瞥,不由微微一笑。
老老实实由梁九功服侍着洗漱歇下,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姜染姝下午睡了那么久,此刻仍是毫无睡意,床帐被放下,隔绝一切视线,只能听见对方绵长悠远的呼吸声。
她侧了侧身子,在黑暗中看着康熙的方向,不过略动了动,对方便伸出长臂,替她将被子掖好,便又搂着她的腰,安然睡下。
那沉重炽热的胳膊牢牢箍住她的腰,姜染姝不敢再动,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去。
康熙的生辰礼一过,宫内陷入沉静,郭络罗氏生的小公主并没有翻起多大水花,甚至连被皇太后抱走的胤襸都比不上。
郭络罗贵人心里气恼,整日抱着小公主哭,那呜呜呜的声音惹得宜嫔烦不胜烦。
宜嫔伸出纤白的手指,没忍住戳着她脑壳骂:“公主又如何?皇帝纵然面上不说,可不也加了三成份例吗?”
她恨铁不成钢道:“有了这一个,还怕生不了下一个?”
她连个公主都没捞着呢,也没见日日的哭,她是想要个阿哥,到时候抱养在自己膝下,也算是提提身份。
可公主她也不嫌弃,都是自家血脉,长的跟妹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爱都爱不及。
郭络罗贵人就不这样想,她哭的跟泪人似得,半晌才抽噎着开口:“这么一个丫头片子,我要她何用?”
千辛万苦的怀胎十月,痛苦万分生下来,连个位份都没给她提。
她眼神幽怨的低头,怕不是姐姐在嫔位上,她便永远升不上去。
宜嫔不知道她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还在苦口婆心的劝:“左右都是你的孩子,何苦跟自己孩子过不去?”
她自己还不是千娇万宠的长大,怎么养出这么个性子。
郭络罗贵人反驳:“哪能一样吗?少了点点东西就是少了尊贵。”
宜嫔一时无言以对,看着妹妹执着的眼神,摆了摆手不再多说。
年前年后宫中四个孕妇,三个已经生过了,只剩下姜染姝还怀着胎,一时众人的视线都投注在她身上。
只乾清宫戒严,谁也探听不到消息,只有佟贵妃知道,乾清宫御茶房旁角房禧贵人,如今已经改了头衔——乾清宫侧殿禧贵人。
她心里恨的跟什么似得,她有哪里不好,让对方不屑一顾,转头把一个小宫人当宝,还特意调到身边来?
她想不明白,姜染姝也有些无语,刚搬来侧殿,什么都不习惯,房间布局陈设跟角房都不一样,只软装是从着那边风格来。
搬来以后,周围更多康熙的人,周围来来回回走动的宫人跟外围伺候的是两拨人,她又得重新认识。
好在她是主,旁人都主动介绍,就算忘了,也没谁敢说句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脸盲症都要犯了,宫女收拾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有些同类型的瞧着实在分辨不出。
连余年都不习惯,它趴在门口往外头看,一边疑惑的喵喵叫,歪着头像是在问原来的家呢。
一个看不住它就往角房跑,完了自己再跑回来,蹲在她腿边特别可怜的喵喵叫。
“喵呜~”铲屎官我们的家呢?朕的窝呢?!
姜染姝顺着它的毛,一边安抚:“乖,那里不是家了哦。”
“喵呜~”我喜欢那里呀。
它用两只前爪抱住头,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惹得姜染姝无奈轻笑,将它抱在怀里好一顿揉搓。
暹罗猫非常粘人,跟狗的脾气有点像,喜欢软乎乎的撒娇,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小鱼干可晾好了?”将鱼熬的骨肉分离,冻成鱼冻,做成鱼干模样,这样出来好消化,又耐放的紧。
明月点头:“差不多已经凝固了。”
正说着杏仁端着筛子进来,里头摆着整整齐齐的鱼干。
“喵呜~”余年双眸一亮,登时抛弃铲屎官,往杏仁处去了,蹲在她脚边特别乖巧。
“喵~”给我吃一口呀,好香好香~
杏仁给它盆里放了一块,余年瞬间又抛弃杏仁,往它饭盆处去了。
姜染姝笑骂:“小没良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余年:铲屎官是什么?有小鱼干好吃吗?
姝姝:来人呀,把小鱼干收走。
康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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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春雨一场接着一场, 到了五月低,天气便炎热起来。
整日都是火辣辣的大太阳,康熙心里就高兴, 这个时候小麦正在灌浆, 就需要这样的天。
这几年战乱,大清着实穷困的紧。
若是有个好收成,好歹能缓缓。百姓能喘口气,朝廷也需要修养。
他手中执着画笔, 在绢布上细细描绘,前些日子应下的扇面一直没有动手,今儿总算挤出点时间来。
“万岁爷, 翊坤宫来报, 说是小公主略有些不妥,请您去看看。”梁九功躬身, 轻声禀报。
他将声音放的特别轻,宜嫔如此,怕是忘了那拉贵人的下场了。
康熙眉眼不动, 他现在连生气都觉得没劲, 只懒懒道:“请太医去瞧瞧,另晓谕六宫,若是谁觉得自己养不好孩子, 尽管上报, 朕给找一个合适的养母。”
看着梁九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康熙不再多言,继续画自己的画。
翊坤宫。
宜嫔听到小太监的汇报, 啪的摔了手中茶盏,眉眼凌厉的望过来:“怕不是你这兔崽子话没传清楚吧?”
话是这么说, 她心里也不由得一滞,之前拿妹妹做筏子,引得康熙过来后,被斥责一顿的场景历历在目。
面皮子紧了紧,宜嫔瞬间消声,委顿在椅子上。失宠来的太快,她毫无防备,甚至反应不过来。
找了这么多由头,想了这么多借口,最后什么反馈都没有,她顿时觉得一片茫然。
她,这是被厌弃了?
乾清宫,侧殿。
宜嫔心里那些起起伏伏,姜染姝并不知道,她和康熙隔着几个房间,也在作画。
她水平差,只会胡乱的涂画,以前闲暇时会画一些手账素材,更精深的便不会了。
满满一宣纸,都是她以前画的可爱图像,她对着看了半晌,才对着蜡烛烧了,看着那小脑虎小兔几被火焰吞噬,她眯了眯眼,神色莫辩。
“皇上处……”她开口,半晌又垂下眼眸,声音极低的问:“可处理好了?”
杏仁立在角落,闻言点了点头,便继续发呆。
一时室内又陷入沉静,明月撩帘子进来,笑道:“樱桃红了呢,奴婢摘了一篮子,您尝尝?”
说着她将果盘放到姜染姝跟前,又去端水给她净手,期待的等着她品尝。
姜染姝从善如流的拿起一颗红宝石般的樱桃,含在嘴里咀嚼,吐出果核后给与肯定回答:“甜。”
樱桃这东西难留,刚有一点发黄,就被鸟雀盯上了,树上罩着网才成。
就这也十不存一,就几天能吃的功夫,不过滋味是真的美妙香甜。
“再过着时日桃儿就熟了,奴婢知道御花园角落一棵是红肉的,特别甜特别多汁。”说话间明月怔了怔,当初摘这桃子,还是跟清月一起去的,如今物是人非。
那桃儿依旧在,清月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
“哦?”姜染姝好奇的问了一句,转瞬笑道:“春日赏花夏日吃桃,也不枉这一遭了。”
赖嬷嬷走了进来,听到这话就跟着笑了,她将手里抱着的小衣裳收好,搬到侧殿来哪里都好,就是晒衣服不好弄。
这乾清宫是大清的门脸,是皇上的象征,挂些女子的肚兜亵裤之类不像话,可衣裳要穿自然要洗,总得解决了。
主子的小衣裳又不能拿到浣衣局洗,谁知道那群奴才脏成什么样。
姜染姝随口问一句:“又找地晒衣服了?”接着便没说什么,原本晒个内衣很正常,偏大家都一副羞耻至极的样子,弄的她也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