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一开口,就让人难受。
这说的是攻打台湾的事,孙蕙是反对派,就是风刮的大了点,他也能跟这事扯上关系。
更别提彗星出这种事了,自古以来,彗星出,每每都跟兵祸战事牵扯在一起,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当然是彗星的锅,简直就是毋庸置疑的事。
康熙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他耐着性子解释:“你应该去听听天文课了,这后宫妃嫔都懂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不懂?”
他说的是实话,天知道为什么禧贵妃会开设这门课,怎的以后还想让妃嫔进钦天监不成。
这对孙蕙的打击也是巨大的,他目瞪口呆:“皇上,您……这话……”略有不妥啊。
可惜他不敢说出口,剩下的都咽下了。
“这……”
康熙冷冷的斜睨他一眼:“这什么这,后宫妇人都懂的道理,偏你死拽着旧例不放,怎的这地动时朕写了罪己诏,在你心里,便真是朕的罪过不成?”
这话听得孙蕙大惊失色,他赶紧跪地,想要辩解的话,都堵在喉头,不知道该怎么出来了。
今儿的话,原本只是要不要攻打台湾的事,怎的突然就成了他动不动天文了。
“都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这只知旧例可是不成的。”康熙沉吟,想到如火如荼的乾西五所,他摸了摸下巴,笑道:“既然如此,那给你们派点任务,拓展一下知识面,省的做不妥的决定。”
孙蕙一脸懵,就见康熙大手一挥:“此事不急,朕会快点把学院给办起来的。”
他现下才知道禧贵妃为什么折腾书院了,这话都说不到一起,你说的对方不懂,着实是个难受人的事,索性去教导一番,两人话都能对上榫卯了,这才好说。
说到就办,他先去禧贵妃处取经,问问这书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月余功夫,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孙蕙上疏‘彗星出’的事,所以他们这些穿着补服的大臣们,一个个都要回炉重造,在繁忙的差事之余,还得去上课,这简直让人想给他套麻袋。
“说吧,孙大人,您想要什么颜色的麻袋?”来人风度翩翩,一甩袖袍,冷笑道:“若是您想挑布料,那也是成的。”
天知道他好不容易摆脱纨绔名声,考上科举,就算是进了工部,家里头老爷子也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当知道他还得回学院上课之后,他家老爷子就疯了,有事没事就拿着藤条转悠。
“定然是你学艺不精,不然怎么的突然嫌弃你?”
孙蕙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无端的想起皇上当初看他的眼神,说实话,他看他家刚启蒙那小子的眼神,肯定也是这样的,觉得他又蠢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还得一遍一遍说。
“你且饶了本官吧,家里头的老来子启蒙都结束了,偏本官还得去读书,这算是什么道理?”
一个年长的老大人,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叹着气往他跟前走,看着他的眼神,那套麻袋的意思很明显了。
孙蕙连称病不去都不行,他一开口,旁人都赶紧给他请大夫,那叫个体贴温柔,反正课业他是一节都不能少的。
家里头的娇妻也闹腾起来,非得说他外头养人了,天可怜见的,他这老夫少妻的组合,一个娇妻都应付不来,外头再养一个,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可娇妻不信啊,回家可劲的折腾。
这孙蕙不过月余,硬生生瘦了十来斤斤,原本铁塔一样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孱弱起来。
第192章
宫里宫外都开始读起书来, 一个个上课比谁都勤快,这股子劲头,开始影响到京城平民百姓的想法了。
人人都会说, 哟, 人家贵人都还读书呢,你就算不想读,装样子也得给我装出来,一时间, 家里头有孩子的,条件没那么差的,都开始往学堂送人了。
而学堂爆满, 一时京城纸贵。
姜染姝之前去镇国寺的时候, 路过的那个小村庄,如今书院已经建起来了, 刚好赶上了这趟东风。
京郊谁不知道这村庄幸运,得了贵人眷顾,往后那是要出秀才公的, 都起哄着要著书立碑, 怎的也得让贵人心意不白费。
村长一时有些懵,他就知道是个贵人,一时间, 还真不知道贵人是谁。
和书院里头交涉了, 人家也不知道,比他还懵呢。
“您往上头问问,这立碑也是民众的一点心意, 怎的也得把主儿给弄清了。”村长道。
书院山长心里头隐约有数,这人能说不能说还是个问题, 因此不敢打包票,只笑着回:“成,我知道了,若是问出来,贵人愿意,我就告诉你,这贵人若是不愿意,那就作罢。”
毕竟身份特殊,里头的牵扯比较多,这能不能说,着实是个问题。
村长也才笑着走了,在他看来,若是找不到原主,那他这拜都没地方拜去,怎么也得弄明白了。
等姜染姝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有些犹豫,不敢擅专,这里头确实牵扯比较大,有一个收揽民心的问题在。
若是村民知道她这么个人,小范围流传倒还好,这一立碑,那可就是人人得见了,这京郊到底是天子脚下,跟太子咫尺距离,难免有些不妥。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有心想问,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万一康熙说出不行的话来,那多伤感情,还是算了吧。
那爱江山还是爱美人的话来考验他,最终考验的只会是她。
“您来了,快坐吧。”她笑道。
康熙顺着坐了,这才柔声道:“怎的,想什么呢?”
看着禧贵妃摇摇头,一脸我什么都没想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往她腿上一躺,舒舒坦坦的伸了个懒腰,这才轻笑着闭上眼睛。
姜染姝替他揉着眉心,由方才的事,想到了到时候孩子们都长大了,怕是两人之间,再无这些温馨时刻了。
美人和江山的问题,她知道是毋庸置疑的,她也不喜欢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主,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肩膀上担负着万万人的责任,这美人着实没那么重要。
“今儿书院上奏,问起什么名,你可有什么想法。”康熙突然笑着开口。
姜染姝对这个没什么意见,便干脆道:“您看着办就是,什么名不重要。”这是实话,主要他们两个人有些起名废,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
康熙沉吟,以他想着,禧贵妃既然出钱又出力,冠名权怎么也是她的,想了想,歪头道:“姜氏书院?”
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姜染姝一听就不由得黑线,想到余余和年年的名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花洲书院。”她道。
范仲淹在花洲书院写下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她一直记忆犹新,还记得当初她得知《岳阳楼记》在花洲书院写出来的那种崩溃心情。
花洲书院和岳阳楼离了千余里地,不得不佩服范公厉害。
康熙显然也是知道的,他瞬间有些无语,两人对视一眼,对对方起名废的程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命礼部起吧,左右山长问过你的名号,不若就叫千禧书院吧。”
姜染姝表示不能接受,千禧这名,让她想起了四字弟弟,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以四字弟弟名号冠她东西名号的感觉。
“不行,还是给礼部起吧,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认真读书。”
两人对这个实在商量不出来,对视一眼,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了。
康熙对自己起名废的程度也有些绝望,实在是他觉得哪个字都好,每一个字都有自己独特的意思和魅力。
“选秀结束了,这个月圣旨陆陆续续的要发出去,进宫的几个,你瞧着收拾个宫殿一水的塞进去就成,只是莫累着自己。”康熙交代道。
见她乖乖点头,两人便手牵着手,一道往外头走去,天渐渐的热了,晚上还有几分凉意,便不愿意再在室内呆了,去御花园吹会儿风也是不错的。
“现下时光正好,朕与你一道同游,待来日年迈,你我还手牵着手,在这御花园的羊肠小道上走。”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雪染青丝共白头了。
人总是容易幻想未来的,他一时间想象着两人头发花白,互相搀扶着走路的场景,就忍不住笑了。
姜染姝也忍不住勾唇笑了,柔声道:“少年……”话还未出口,自己先顿住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她们不是少年夫妻,也不是老来伴。
康熙显然理解了她的犹豫,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直接牵着搭在胸口,轻声开口:“少年夫妻老来伴。”
他将未出口的话尽数补全,姜染姝怔在原地,忍不住也跟着笑,相比于她来说,他真真的暖心又贴心,之前他闹腾的时候,她觉得他无理取闹,好好的不成吗,非得闹。
现在总算是明白这种情感,原来有情才会患得患失,有情才会在乎对方是否有情。
“朕的皇后。”
康熙含笑开口:“只能是你。”
以前的事,是已经发生过的,未来的事,却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如何说,他定然要她享受无尽尊荣,要这天下女人都只能匍匐在她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