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染姝轻轻唔了一声,小小声道:“这怕是不和规矩?”
清宫有规矩,嫔之下挑伺候的人,等闲不得以世家官员之女,多以拜唐阿之女。而清月、明月能入乾清宫,家世跟她也是错不开多少的。
康熙揉了揉她的脸颊,轻笑:“傻不傻,朕便是规矩。”
这话说的也是,他亲自指定的,什么合不合规矩便都不打紧。
这么想着,想到自己年例从六两到三十两,吃食陈设也都升上不少,顿时心满意足。
“谢万岁爷恩典。”姜染姝眼眸亮晶晶的,看向康熙的眼神充满感激,她将自己娇小玲珑的身子偎进他温暖的怀抱中,软乎乎撒娇:“我很喜欢。”
康熙赶紧搂住她,往怀里又颠了颠,这才低声道:“下次可莫要如此,见朕在这里便不肯走,有危险你尽管躲便是,何苦……”
天花之威名,实在让人色变,这一次关闭乾清宫,也是因着这事要是传出去,定然会令全城恐慌,只有太子痊愈,这宫中警报才能解除。
再一个他也担心天花蔓延出去,他整日惶惶,就怕哪一日有奴才进来禀报,说是京城爆发天花,碰上这个,那是十室九空,如今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轻轻一声叹息,康熙爱怜的吻着她额头,半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痴。”
“傻。”
他笑着调侃。
姜染姝无言,若是他不将自己搂这么紧,她还真相信对方不在意呢。
真是口是心非的厉害。
等到下值回了角房,怀中揣着小札,后头跟着清月、明月,倒真有点小主儿的谱了。
两人名字也起的很妙,清月便是有些清疏的气质,而明月呢,相对来说要圆润些,银盘脸弯柳眉,眼睛有些三角,偏又是内双,去了几分凌厉。
明月笑吟吟的上前见礼,将自己介绍一遍,一点都不端架子,直接上前又是铺床又是扫榻的,还请罪道:“原本是管着鞋袜的,只头一次做这些,若是小主儿觉得哪里不合意,尽管打骂便是。”
清月一听,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咱们在一起也三四年了,彼此什么性子谁不知道,偏要你来说嘴。”
明月正色:“奴婢也就这么一说罢了,可千万别打,怕疼着呢。”
这般说说笑笑的,气氛顿时好起来。
若是寻常拜唐阿出身的宫女,便是打骂也无妨,可清月明月都是官员家的女儿,只不过同在包衣旗,这才进宫做了伺候人的事。
再说她们在乾清宫也多是以近侍、管事为主,一个个金贵着呢,平日里旁人见了,也是要叫声姐姐姑姑的。
姜染姝也没端架子,跟她们笑倒成一团,还拿了桌上摆的贡桔给她们吃。
正玩闹着,外头传来求见声,姜染姝起身坐好,轻声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屏风后头闪过来一个婀娜的身影,穿着直筒绿袍,乌溜溜的大辫子很粗实油亮,窈窕身姿如弱柳扶风。
不是裴静真又是哪个。
她进来后,视线在大变样的角房中转了一圈,瞧着那寻常红木桌椅变成酸枝梨木,她就心里难受,垂下眼眸跪拜请安:“姜答应万福金安……”
只看看她就忍不住掐手心,她还是个见主子便要跪的宫女,对方已经是个小主儿,等着贵人们见了,也得姐姐妹妹的唤。
“起吧。”
姜染姝冷冷淡淡的应声,瞧着裴静真楚楚可怜的小表情,这般眉尖微蹙,西子捧心,好似分分钟要倒地身亡,她差点没忍住想翻白眼。
“姜答应……”裴静真欲言又止,看向一旁侍立的清月、明月,显然是想让她都遣出去。
她扭着手指,期盼的看向对方。
姜染姝偏不如她的意,似笑非笑开口:“事无不可对人言,有话尽管说便是,都是通透人。”
她这话有些狠了,只差指着鼻子骂她装模作样。
裴静真哪里听不出,面色白了白,这才垂眸,低落开口:“你我终究回不到过去了吗?”说着眼中便含了泪。
她眼眶微红,哽咽开口:“以前我们多好,自从……自从你上进之后,便再也不愿意理我了,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好不好?”
清月:……
明月:……
好一朵硕大的白莲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姜染姝一时也有些无言,世间有厚脸皮着,莫过于裴静真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些微动静,只见一袭玄色常服的康熙转过屏风。
他逆着光,面色笼罩着一层薄雾般朦胧。
裴静真泪珠子一滴一滴坠落,眉目楚楚,薄薄的红唇被贝齿轻咬,齿痕红的厉害,给她添上几分艳色。
她似是想伸手去揽姜染姝,却被毫不犹豫的推开,顿时娇弱无依的往后倒,方向恰巧朝着康熙走来的地方。
清月上前一步,稳稳的托住她,低声道:“裴宫人无事吧?”
说着就强硬的拽她,来到角落跪下迎接帝王的到来。
姜染姝非常敏感的觉得手上落了什么东西,在康熙要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喝止:“别过来。”
说着她抬手,就见一个小小的,类似伤痂之类的碎屑稳稳的落在手上。
她很白,手亦然,那些微黄的碎屑落在上头明显的厉害。
康熙也看到了,忍不住抿着薄唇,眉眼凌厉的扫向裴静真,见她一脸无辜,沉声道:“唤黄御医过来。”
御医都在御药房当值,在门口喊一声就能听见,见对方匆匆走过来,裴静真的面色苍白起来。
她咬了咬唇,就要弹指甲,转瞬就被清月捏住手腕,表情凶狠的望着她。
实在是这黄色血痂有些敏感,太像是痘痂了,她们这些日子看的不少,哪里能想不到。
姜染姝神色也跟着狠厉起来,想要她的命,就别怪她不客气。
黄御医来的很快,请安行礼过后,就赶紧上前查看,最后确认道:“是痘痂,这东西沾上皮肉倒还好,小主儿这些时日也接触不少,等会儿用药汤沐浴,再连着喝几贴煎药,想必能抵挡一二。”
姜染姝客客气气的点头,“劳烦黄御医了。”
清月举着裴静真的手,冷厉道:“您来瞧瞧她手上可有异常?”
都说捉贼捉脏,但凡让她回去,洗个手的功夫这事就说不清了。
然而很遗憾的是,裴静真手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两只手都查探过,亦没有异常。
姜染姝眼眸幽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方才分明感觉到是对方撒过来的,若不是有玉珠加持,她怕是无法察觉。
康熙也不哪里好糊弄的人,就算没有证据,可根据排除法,这屋里此刻接近过姜染姝的人,除了裴静真不做他想。
“押去慎刑司。”
裴静真一听,震惊的睁大双眸,身子抖的如风中落叶:“皇上,奴婢冤枉啊皇上。”
她眉目莹莹,点点泪滴跟真珠似得往下掉,哭起来梨花带雨美感十足。
康熙却冷眼以对:“是或不是,去跟慎刑司交代吧。”
说着他抱起姜染姝就往内室走,赶紧扒光衣服先洗了澡,冲了好几遍觉得干净了,却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把她塞到浴桶里,哗啦啦的往里头倒药汤子。
这东西常备,想要都是现成的,硬是给她冲刷了好几次,康熙才心有余悸的住手。
洗完过后,姜染姝觉得自己变成药人,哪哪都是酸苦的药味,闻着实在一言难尽。
康熙却不嫌弃,长臂一伸,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说小话。
“你也当心些才是,什么猫猫狗狗的都能往你跟前凑。”他沉声开口,剑眉微微皱起,显得不悦极了。
姜染姝不服气的嘟嘴,都在乾清宫伺候,关系盘根错节的,谁敢说真的得罪人。
就算心里恨急,面上也得和和气气的,表现出几分亲切来。
既然说起这一茬,姜染姝索性将自己过了明路。
她把脸往他肩窝里一捂,便开始抽动肩膀,酝酿半晌也哭不出,下死手狠狠掐了自己好几把,终于疼的哭出来。
康熙刚开始还以为她不乐意被说,埋着脸逃避,等肩头濡湿的感觉传来,才发现对方是哭了。
顿了顿,有些无奈的低声道:“好了不说你了,以后多护着你些便是。”
姜染姝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开口:“这些时日皇上待我极是妥帖,可我心里着实惶恐不安……”
康熙满脑袋问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回想着方才裴静真那种楚楚可怜的哭法,姜染姝咬着下唇,哽咽道:“我一直当她是好友,万万没想到……”
她虽然哭着,咬字却清晰的紧,一字一句将话说了。
“皇上龙章凤姿威武不凡,我……”姜染姝顿了顿,红着脸腼腆道:“一直崇拜不已。”
这幅少女怀春情窦初开的羞涩模样,最是惹人,更别提她着实美貌,有了玉珠加成后,更是完美到极致。
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翠,肌肤白腻如脂吹弹可破,毫无一丝瑕疵。
衬着那灵动的眉眼,更是顾盼生辉,妩媚撩人。
她说着似是陷入回忆中,半晌才勾唇露出一个略带梦幻憧憬的笑容,缓缓道:“只对皇上无非分之想,只裴宫人日日在我耳边念叨,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