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的孟锦月也是如此。
到底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人一凶狠起来,不由自主总会生出惧意。
孟锦月捂着脸,眼泪哒哒的,跑去告状了。
众人反应过来,提心吊胆又觉好笑的散了。
……
孟回走远了,不知怎么又停了下来。
角落里的原主跟个傻子似的,兀自笑得开心。
“你住哪里?”孟回问她。
这下原主才真的相信她没有骗她,这占了她身子的孤魂野鬼,是真的窥探不到她的过往记忆。
顿时松了口气的。
又或许是因为她刚刚出手狠辣打了她讨厌鬼孟锦月,原主心情不错,便开口给她指了路。
回到居住的小院,孟回也没做什么,看着铜镜中的人,眉头微微皱着。
“太瘦了!”
很不健康的瘦,皮包骨似的,气色也很差。
原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同样有些晃神。
想起了没被接入长宁侯府时的日子,虽辛苦,但是养爹娘对她其实还算不错,家里很穷也从未想过把她卖了换钱。
只是上一世的自己,被突然从天上掉下来馅饼砸中,兴奋太过一心扑在长宁侯府。又因为样样不如人,因为得不到就去争去抢,脑子里只有怨恨。加之接触了不同以往的繁华,早就潜移默化的认为,以前重重都是耻辱,都是丢人的。所以,她早就把养父母抛之脑后,更嫌弃万分。
突觉有些愧疚,原主又丧丧的缩回了黑暗里,不复之前的快意。
孟回隐隐能感觉到她的愧疚失落,有些莫名,但也没有去深究。
原主是个藏不住话的,想说的时候,一个人絮絮叨叨也能说个没完没了。
过了许久,大概是丧够了,原主抬头好奇道。
“你是谁?从哪里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体里?”说着又兀自下了结论:“你刚刚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打人耳刮子,举止这么粗俗,肯定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孟回。”孟回听着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道。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她一醒过来就在这人的身体里。
脑海中前尘往事皆无,只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是孟回。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知知道事有因果,她会来必是有因,只是这因她不知道罢了。
也不着急,时候到了总会明白。
“……你真可怜。”原来是个糊涂鬼,原主嘴巴微张,顿了一会儿道。
“我也叫孟回,名字一样,估计八字也合,才让你进到了我的身子。”原主感叹一句,眉眼可见失落:“你是可怜的孤魂野鬼,我是这侯府遗失在外的千金,纵然被接回来了却还是活得不如一个假货。”
孟回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原主自嘲一笑,继续道:“侯府这一辈的女子取锦字,锦月、锦绣、锦云、锦澜……唯独我不是。我以前的名唤春泥,养爹娘给起的一直叫着。被接回了长宁侯府,大概是我这个长于乡野举止粗俗,还性子懦弱的亲女儿让他们觉得丢人了,便给我改了名字。侯府嫡长女的名字被假货用了,他们也不舍得委屈养女,又嫌弃春泥这个名字上不得太面,也懒得多费心思再想,直接改了姓,取单字回!估计他们在想,人接回来了,差不多就这样了,反正也是被养坏了上不得台面的,没必要费心费力。”
很长的一段话,里边藏着她的不甘怨愤,也藏着她的难过失落。
“孟回,很好!”孟回淡声说了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
她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差哪里。
大概是她面无表情的自卖自夸,太过逗趣,原主笑了,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不少。
过了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纠结的事,眉头又皱成了一团,问道:“咱们俩都叫孟回,这要怎么区分?”
“我是孟回,你是一坨肉!”孟回勾着嘴角冷酷无情的说到。
原主怒极,瞬间又颓了下去。你说骂她才是一坨肉吧,可人只是个孤魂野鬼,走路都用飘的。
再说了自己确实太过肥胖,又胖又丑。
“你不是以前的你。”太丧了,孟回有些看不过眼。
“我知道!”原主低着头,不再言语,孟回叫她小胖子她也不生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人就算不是骨子里的自卑怯弱,却也被打压到过分自卑地步。外物环境瞬间转变的影响,恶言恶语的日积月累,同样也造成了她对自己极度不自信,见人低三分。
习惯了把自己放在不对等弱位。
这是病,得治!
另一头。
今日长宁侯夫人邀了伯爵娘子几人吃茶赏花,此刻一群人在亭内吃茶谈闲。
却突然响起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由远而近。
长宁侯夫人面有不悦,正想叫人去探个究竟,孟锦月突然越过重重下人,闯了进来。
还面如受惊小兔一般,微张着嘴,有些茫然无措,像是无意闯入。
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母亲!”
罢了,又朝着另外几个夫人福了福身,脸上的巴掌印迹,无遮无掩的露在人前,甚至刻意的向前靠了靠。
伯爵娘子几人好奇的打量着来人,猜想着应是长宁侯府的某位姑娘,只是这脸……几人面面相觑,倒也没有随意开口插手别人的家事。
事已至此,长宁侯夫人也不好什么也不问直接把人叫开,便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
“六丫头,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儿!”
“女儿知错。”十分乖巧的低着头。
“嗯!”长宁侯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像是才发现她脸上的痕迹:“你的脸……怎么这般不小心。”
说着又朝一旁的下人示意道:“还不快扶着六姑娘回房去,春茴去请了大夫看看,脸上的伤,可不能马虎了!”
脸上带着得体的着急,以及身为嫡母的宽厚,只不过她压根就没想过给这个庶女开口的机会。
孟锦月哪里甘心!她就是来告状的,如今有外人,嫡母也不可能随意揭过,为了她宽容大度的形象,总会给她主持公道的。
这般想着,便使力气挣开了下人们的搀扶,直接跪了下去哭得委屈:“恳请母亲为女儿做主。”
“你这是作甚!”长宁侯夫人上前,背着伯爵娘子几人,恶狠狠的瞪了孟锦月一眼,让她休要胡闹,丢人现眼。
孟锦月佯装没看见,自顾自低着头委屈道:“今日芸娘子堂上,二姐姐又叫针扎了手,女儿不过担忧一句,就被,就被……呜呜呜……母亲,女儿心里难过,觉得委屈……”
半真半假,语意不明的说着,哭着!最后又倔强的抬着小脸。
眼睛自己哭肿了,皮肤本就嫩,被打了的半边脸,又肿又红,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分明在告诉别人,孟二姑娘打了她。
伯爵娘子几人,有些诧异好奇,孟二姑娘,她们是知道一些的。
是长宁侯夫妇的亲女,不知怎么遗失在外十来年,近日刚接回来。
怎么,竟连根绣花针都不会拿?若说不懂诗词歌赋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寻常人家也养不出多精细的姑娘。
只是连绣花针都不会拿,这也……
几人心中已经在孟回身上,深深的打上了一个否印。
这样不堪的女子,可当不得媳妇人选,即便是侯府嫡女也不行。
带出去,平白惹人笑话,也落了自家的名声。
“……你且起来,我自不会委屈了谁!”长宁侯夫人不悦的瞪了孟锦月一眼,咬牙道。
心中却是怒骂她竟敢当着外人的面告黑状。话里话外都是无辜委屈,仿似她平日里怎么苛待了她一般,且家丑就这么直白的铺在人前,长宁侯夫人只觉得丢人极了,脸色很是难看。
也暗暗恼了打人的孟回,只觉她太野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分说,竟出手伤人,真真是粗俗又无礼。
刚刚伯爵娘子她们嫌弃的神色她都瞧见了,弄得她也是脸上无光。
“既有家事,我们就不多叨扰了!”伯爵娘子几人识趣的起身告辞。
“家中丫头胡闹,扰了大家的兴致,招待不周了。改日再下帖子赔罪,伯爵娘子可不能不来啊!”长宁侯夫人缓了缓神色,笑说几句。
“自然是要来的,你这的茶最是合我心意了。”
伯爵娘子笑了笑,到底不过是一个庶女的片面之词,并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来往。
聚在一起的那个不是府里的正头娘子,打心眼里她们就不多喜欢庶出的子女,不管是别家的还是自家的。
当然,长宁侯府的庶女还是会叫人高看一眼的。
又说了几句,长宁侯夫人便让贴身婢女送她们离开。
“人都走了,还跪着做什么,也不嫌丢人!”长宁侯夫人斥了她一句。
孟锦月可不觉得丢人,只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心中高兴,面上却是不显,依旧委屈抹泪。
那脸肿得确实过分,可见出手的人,是下了大力气的,长宁侯夫人面带疑色看着她:“你这脸,当真是你二姐姐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