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认真恳切,王复难以置信,但也不得不信,只是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你是要把我害死吗?!欺男霸女的罪名,你担得起?!”
“不,不!我姑母来信说,巡按根本就在济南养病,并没要来!那就是根本不晓得这事啊!”陶氏早就想好了说辞,“况且葛氏现在进了咱们家,过了今晚就是爷的人了,他们家怎么可能会闹?!咱们待葛家好一些,多给些银钱,让葛青继续举业,他们见木已成舟,又有好处,再不可能去告的!”
陶氏这么一说,狂怒如王复倒是明白了过来,他愣了几息,问陶氏,“那你是怎么把葛香兰弄来的?”
陶氏赶紧把自己的计策说了,“……等到葛家反应过来,都到了明日了!爷就不要犹豫了,葛氏是多子多福的命,定然能为爷开枝散叶!”
王复不能相信这是陶氏办出来的事,多看了陶氏几眼,道:“既然如此,我过去看看。”
他没再发怒,虽然也没对陶氏的尽心尽力表示任何感谢,但是陶氏已经心满意足了。
王复大步在前,陶氏小跑在后,到了榴园。
院子贴了喜字,挂了红绸,仆妇无不带着喜气行礼问安,王复看着这一些,又有些不能相信是真的了,他转过头看了陶氏一眼,见陶氏眼角有泪光闪动,终于放缓了语气,“嗯,你做的不错。”
陶氏没想到还能得了他的夸,一场辛苦终于落到了实处,激动地眼泪啪嗒落了下来,瞬间又怕在这喜庆的日子,惹了王复不快,连忙收了泪,“妾身应该的,爷进屋看看去吧!葛氏在等了。”
“嗯。”
王复昂首挺胸,阔步向房里走去。
房里静悄悄的,王复一眼瞧见安静坐在床上的新娘,饶是他妻娶了两个,有了两女一子,心下也不由得快跳了两下。
一年来,这是唯一让他觉得顺心的事了!
王复沉了一口气走上前,看到葛香兰微颤的红盖头,浑身躁动了一时,他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床前,想用一旁边的秤杆挑开盖头,但犹豫了一下,先开了口。
“既来之,则安之,我王复不会亏待你。”
这话落了音,王复本以为盖头下的葛香兰至少会大惊失色,毕竟陶氏是将她骗回来的,自己少不得耐心宽慰一番。然而葛香兰坐着没动,正在王复琢磨着有些不对的时候,床榻旁边的衣柜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不等王复反应,那人拔地跃起,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
一瞬间,王复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温热的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得了手的皇甫腾可不放过这个机会,直接骑到了倒地的王复身上,铁拳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砸下去。
若是自己没有和魏铭结识,没有约定要来魏家,没有碰巧被葛青问到,王复现在是不是已经糟蹋了香兰?!而香兰闺阁姑娘,此时该是多害怕多无助?!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这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座院子!
皇甫腾到底是军户出身,王复哪里经得他的拳头,眼看鼻青脸肿就快晕死过去了!
人打不死尚能追究责任,打死了就是另外一事了!
葛香兰看在眼里,虽然解恨,但也必须拦着,“皇甫兄,留他一命,咱们快走!”
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了陶氏的问话,“爷,屋里没事吧?”
陶氏本不想问的,王复要降服葛香兰,不是两句轻飘飘的话就能行的,只是这动静太大了,不寻常了。
然而她没听到王复的回复,去见屋里闯了两个人出来,似乎是……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大嗓门,“王复要死了!”
什么情况?!
陶氏和嬷嬷以及一种仆妇,全被这句话吓住了,先是一愣,然后乱了起来,有往外跑得,有往里跑得,还有抱着头蹲在原地的,就是没有拦住皇甫腾和葛香兰的。
两人夹在纷乱的人群中直奔后门跑去,皇甫腾连声高喊,甚至连榴园“走水了”都喊了出来,王府上下立时乱成一锅粥。
跑到侧门口的时候,两人呼呼喘气,不经意间相互对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解气。
或许月老冥冥中点拨了皇甫腾一把,皇甫腾脑子一冲,忽道:“香兰,嫁我!”
葛香兰愣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全滚了下来……
只不过,这注定不是烽火佳人的戏码。他二人跑到侧门,守门的小厮早就听着走水的喊声,冲到里面去了,而此时,有人从外面拍动了门。
“开门!开门!还我妹妹!”
是葛青的声音。
葛青响亮地砸着门,门里的两人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情绪,被他拍的一干二净。葛香兰连忙上前开门,皇甫腾力气大,一把抽开了门栓。
门立时被葛青推开了,两人朝外望去,只见小巷子里乌泱泱的人。
不用问,都是高矮生吆喝来的。
第84章 管不了了
高矮生除了说书的日子,平日里从不露面,也没人知道他家住何处,今日破天荒的,竟坐到宋氏酒楼里喝茶。
立即有人要凑过去跟高矮生说话,这可是为神秘人物,可遇不可求。只是那些人刚围到高矮生桌前,有个小孩突然跑了进来,径直跑到高矮生身边,声音不大不小的:“高先生,刚才有人看见葛家送嫁的红布马车,到了城外竟然改头换面,换了青布有拉回城里来了!”
小孩这么说,众人可都听见了。
送嫁的喜车改了青布车,重新回了城里,这是什么怪事?
立时有人问:“是不是葛家出什么事了?闺女嫁不得了?”
“哎呀,不会吧?葛家闺女可是好不容易才嫁出去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高矮生也道:“确实是葛家送嫁的马车?葛家兄妹呢?”
小孩忙道:“是葛家送嫁的!车驾得快,有人从车窗户里,瞥见新娘子了!”
“新娘子如何脸色?”
“看见的人说,跟睡着了似得!”
小孩的话可把众人闹迷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高矮生道:“小孩子家家传不清楚话,还是去葛家问问的好。”
他这么说,照理该他领头去,可是高矮生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容易暴露了,哪里敢出去走动,段万全这时候冒了出来,招呼了众人,“葛家我熟,大家伙跟我过去问问,喜事是大事,可不能马虎了!”
他这么一招呼,又有小孩从旁添油加醋,把众人都招呼了过去。然而众人还没到葛家,就见葛青满头大汗地在路上狂跑。众人都吓了一跳,拦下来一问,一个个面色发白。
“王复骗婚!我妹被王家人带走了!他们想给我下药,被我识破了,还要害我!我要去救我妹!救我妹妹!”
葛青声嘶力竭地大喊,众人被他喊得血液翻腾起来,虽然也有些疑惑的,但为了求证,全呼啦啦跟着葛青和段万全往王府跑去。谁想到葛青上前砸了门,门开了,门里是葛香兰。
“香兰!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葛青忙问。
葛香兰根本没被王复碰到一根手指,出了头发跑得有些散,衣裳整整齐齐。众人全都看在眼里,再听她连道“没事,我没事”,全都松了口大气。
毕竟是女儿家的贞操啊,没出事那真是神明保佑。
但是,葛香兰确实从王家里边出来,也就是说,王复抢占民女,是确有其事了!
王复可是县里典史!一个官员,竟然敢做出这等事来?!
立时有人问葛香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旁的皇甫腾也不藏匿,站出来说自己是葛家远房亲戚,本是为了图个乐子,换了女人衣裳藏到车里,想跟着过去看看,谁想到下了车发现竟然到了王复府邸,本还有些不信,藏在一旁,结果果然看见王复过来,一怒之下把王复打了,带着表妹跑了出来。
他打了王复,可是打了官的,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说不好,全都道:“打得好!”
段万全更是凑准时机,上前喊了葛青,“葛兄,这事不是小事,报案吧!”
“对!”皇甫腾也道,“不报案王复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能做出这种事,咱们也不能束手就擒!”
葛青大声应好。
小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一路从宋氏酒楼往葛家跑,又半路遇上葛青跑到王复家中来,这么大的盛势,半个县城的人都给引来了。
当下也有不少人高呼报案,葛青闻言鼻头一酸,这一年来的心酸全部涌上心头,尽数化为口中的呼喊:
“各位乡亲,王复两次三番逼迫我妹给他做妾不成,今次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葛青就算告到紫禁城,也要跟他斗到底!”
“斗到底!斗到底!狗官不能留!”
安丘县的人,可是还记得以盐换米案,王复在捕快身后的动作的,上次让王复逃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了!
“葛秀才快去报案,县尊是青天大老爷,必然不会不管!咱们在这围住王家,不能让王复跑了!”
整条巷子前所未有的喧闹,呼喊声震得墙上积灰都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