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铭朝她颔首,“所以你不要去了。”
崔稚哑口无言,要劝他算了,又不能到那认出来梅老爷是谁,大家都没有见过梅九爷,而在外做隐秘事的人,主子一般不会让在外露脸。
可魏铭却道,“兴许我能识得,也不一定。”
崔稚登时不说话了,左迅没什么异议,只是给了魏铭一把刀,见魏铭抽刀收刀动作流畅自然,笑了起来,“状元郎真不是一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卫所出身的状元。”
卫所出身的文人舞刀弄枪不奇怪,一般文人哪里见过这些东西呢?
魏铭也不解释,给了崔稚几个安慰的眼神,便换了寻常衣裳,跟着左迅走了。
待到魏铭回来,崔稚快步跑去迎接,却见魏铭神色有些奇怪,左小爷却隐隐有些兴奋。
“怎么了?!”
“进屋说话。”
左迅当先告诉崔稚,那梅老爷做事十分谨慎,见到了人甚至问了左迅和魏铭看似生面孔,幸而洪二爷的人反应快,说他们来回行走不便,总要补充新人,幸而左迅和魏铭都是年岁不大,也就蒙混了过去。
接下里那梅老爷就开始亲自验货,让手下的人把烟草点燃,泡水,甚是磨成粉末来验,这批烟草自然没问题,梅老爷很满意,叹了一句,“还是这边省心。”
左迅一下就抓住了这句话。他事前就支会过洪二爷的人,可以跟梅老爷浅浅地交流两句,洪二爷的人当下接了左迅的眼色,便小心地问那梅老爷,“刚过了中秋,您便忙起来了?”
梅老爷约莫是松了口气的缘故,闻言只是看了洪二爷的人一眼,说,“事来则忙,事去则闲。”说着,想起了这次交易多次爽约的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这次确实有些烦事追在身后,耽误你们交差了吧!”
洪二爷的人连道无妨,那梅老爷招呼了身边的人,在这次的交易里多加了银钱。
洪二爷的人感激不尽,那梅老爷也不想再多言,带着烟草走了。
左迅却听得兴奋不已。
“他道烦心事追在身后,什么烦心事?是不是我那些手下追他追得紧?”
不过魏铭一直没说话,崔稚见他沉默地思索着,也不敢开口问,还是左迅拍了拍,“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魏铭点了点头,“还没想清楚,须得验证一番。”
左迅听他这话,是有些眉目了,更加高兴了,这一回交易,多拿了钱,还得了两桩事,接下来就看手下的人,能不能抓着这位梅老爷,追踪出来什么下落了。
晚间,烛火噼啪作响,崔稚从丫鬟手里提了茶水寻魏铭说话,见他坐在太师椅上一直思索,不由地问他。
“在想什么呢?想了这么久。”
魏铭缓缓道,“想上一辈子的事。”
崔稚坐过来更他倒了杯茶,“怎么说?”
“那个梅老爷,我见过。”
这话一出,崔稚差点被热茶烫着,“你见过?!这么巧?!谁的人?”
魏铭默了一默,“我在李柘传处见过,不过,并非是李柘传的人。”
事情突然牵扯到了李柘传身上,崔稚这些天因为册封了县主,搅进了政治中的缘故,意外的敏感,“你在李柘传那里见过,又不是李柘传的人,谁的人?李柘传和谁私下往来?太监苗安,廖一冠,还是……襄王?”
崔稚说到最后,魏铭回头看住了她,“我想……是襄王。”
他说襄王造反的时候,手里确实有了火器,后面诸王造反也都有火器在手,魏铭也没有多想,可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襄王了。
李柘传前世之所以能封王,顺带着给李葭封了郡主,正是因为襄王造反之后,李柘传给宫里提供了重要的情报,导致襄王兵败如山倒,而今上嘉奖李柘传,这才将他封王。
李柘传是从襄王治地襄阳而来,他能掌握这么多关键的情报,魏铭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想来,应该是襄王以为李柘传是心腹,可李柘传却反了他!
魏铭当时在李柘传处见到梅老爷的时候,李柘传已经封王,梅老爷是被五花大绑带出去的,魏铭还问李柘传此人是谁,李柘传笑道,“是个做假账的管事,嘴硬的很,再磨些天也就好了。”
再后来,可能就像李柘传说得那样,梅老爷把知道的都说了,到了后边李柘传造反的时候,他的声势更胜襄王,手中火器繁多,把本就风雨飘摇的大兴拖得摇摇欲坠。
魏铭当时还在收复北边的失地,李柘传反的时候,魏铭完全没有想到。
朝臣大呼大兴要亡,因为李柘传在西面造反,魏铭领兵十几万在北,两边夹击,朝廷无力抵抗。
也许李柘传打得也是这个主意,等到他造反之后,才传信魏铭,一起反了这个朝廷,日后大好河山都是他们的!而魏铭又是女婿,又是功臣,权倾天下。
魏铭当时看了信,就笑了。
不管是李柘传,还是大呼魏铭要反的朝臣,谁都没想到,魏铭带着一小队人马,快马到了李柘传的地盘,自封为皇的李柘传以为魏铭想通了,兴高采烈地见了魏铭。
而魏铭一句废话都没有,一刀了结了他的狗命!
第514章 烟草
魏铭杀了李柘传,也被李葭一刀捅去半条命,两清了。
崔稚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该佩服魏大人的忠义凛然,这样的他,上一世没能安安稳稳寿终正寝,甚至没有骨肉传世,崔稚心疼却说不出口,幸庆这一世,魏大人过得安泰。
她问他,“这一世李柘传作恶,你也不会手下留情吧!”
魏铭说当然,“我不想再同李氏父女有什么纠缠,只盼他们稳稳当当才好,可李柘传其人……”
从梅九爷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前世李柘传原本是襄王心腹,却在襄王出现颓势之时,突然反水,脚踩襄王上位,成功蒙骗今上,封王封爵,掌揽大权,而又在享着一切富贵权势之后,趁着大兴祸乱,造反太孙,甚至公然称帝。
这样的人,今生只怕不会避开权利的巨大引力,安稳地过一生。
很显然,李柘传进京活动,交结朝臣,四处联姻,和前世的举动无有不同。
魏铭远远看了一眼窗外,“不管是襄王还是李柘传,前世今生,都不配为王,造反,死路一条。”
魏铭突然给这两人下了定论,不知怎么,崔稚仿佛看到了两人凄惨的下场,今生有魏大人守护的大兴河山,会安稳很多吧!
——
左迅的人跟上了梅九爷的动静,左小爷好像兴奋地一夜没睡,翌日一早就来跟崔稚和魏铭辞行,“那批丢失的火器找了这么久,总算要有下落了,咱们保持联系,我先去了!”
说完,红衣少年跳上马厩没了影。
崔稚佩服不已,“他这样,我觉得两三年不会成亲的,因为顾不上……”
魏大人看着左迅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不过我们不能这样,我们明年就成亲。”
他说得好像已经拍了板一样。
两人也还要继续弄明白烟草经过襄王之手进京,到底是何用途。左迅这边,梅九爷似乎被左迅手下的步步紧逼弄得焦头烂额,验完货就走了,左迅紧跟着他南下,那烟草又经谁的手往何处去呢?
崔稚的人一个不漏地盯着梅九爷的人,可梅九爷的人却没了动静。
待到魏铭和崔稚回了京城之后两日,消息终于来了。
下面的人来报信,“咱们的人亲眼瞧得一清二楚,烟草进了道录司!”
魏铭的眼神凌厉了起来,“果真?!”
“果真!”
下面的人退了出去,崔稚和魏铭两人静坐着,都想到了可能的用途。
道录司的司正道士张元一,正是给今上炼丹的人,烟草经过襄王手下的手,到了张元一手里,张元一肯定不是自用,这批含了烟草的药丸,全部进到了今上甚至皇子太子的口中!
崔稚记起当时洪二爷不得不把烟田给左迅时的情景,“那洪二爷说这些烟草都是上好的,所谓上好,就是更容易勾人上瘾。”
今上几年如一日地服用这些丹药,太子和另外两位皇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服用丹药也有两三年的时间,崔稚觉得头皮发麻,烟草这种东西被制作给少年甚至孩童服用,是何居心?
魏铭长长叹了口气,“难怪前世,太子与两位皇子皆不长命!”
“那你要去告知今上、太子?”崔稚问魏铭。
魏铭沉思了一阵,他摇了摇头,“道士张元一是武当山人士,武当山离襄阳不远,今上似乎从登基之前便认识此人,所以才敢让此人来炼丹服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上到底服用了多年的丹药,身体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魏铭空口白牙,不仅不会信任,反而会被怀疑为何突然介入此事。
就算太子肯相信魏铭,也不容易说服今上,若是引起了张元一的警觉,此事变数便多了许多。
魏铭思来想去,悄悄跟崔稚说了个办法……
十月初,京畿的军户日子不好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好过,而是那些烟民军户,有些难过。
原本定下的江西卖过来的烟草,没断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