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岚起身,轻轻拍了拍云亦的肩膀,开口道:“云亦,我不打算瞒你,这次议和,怕是要以失败收场了。”
“为何?”
“南锦的诚意,太足了。”长岚说。
云亦张了张嘴,小声的说:“因为太足,太后反而不信他们了。”
云亦轻笑了声,这话也算是替自己回答了,是肯定的语气:“太后就是这般谨慎小心了,南锦此次派太子来,也算是失算了。”
“不仅如此,此刻若和,天青可就乱了。”
此刻若和,由林青漪掌握大局的天青,可就乱了。
“娘娘,云亦还是不明白。”
“你只需帮我,令这场议和失败而终即可。”长岚道。
“娘娘可以先从太子身上下手。”云亦蹙起眉,似有些犹豫,还是说出了口。
“你有办法?”长岚挑眉问。
“是,娘娘只需让那太子与云亦见一面,云亦一定能激怒他。”
“哦?你有什么妙招,不妨先说给我听听?”长岚道。
“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娘娘想听,云亦便讲给娘娘听。只是,娘娘……”
“你放心,无论是什么事,都不影响我信你。”长岚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
云亦有些震惊的看着她,脸上的震惊渐渐化为笑意,使劲点了点头。
其实她知道云亦要说什么,这件事情,她也有了解过的。
是关于云亦离开她曾经的家,南锦将军府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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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边关寻人,只是缘由之一,真正令她下决心逃跑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位南锦太子。
那年,云亦已一十有六,当是女子婚嫁的年纪了,而年长她近十岁的南锦太子,在一次去将军府上时,遇到了她,当即问过老将军,便放下话来要纳她做妾。
云亦自是不肯的,与老将军闹了几番,无果,被囚禁在了闺房中,命人严加看守,直到大婚那日才能放出来。
眼看着婚期将至,云亦自是耐不住性子了,在大婚前一日打伤了看守的守卫,从府内逃了出去。
她孤身一人,被追来的官兵,与闻讯而来的将军,她的父亲,逼至断崖边上,终是一跃而下。
万幸的是她命大,活了下来,自南锦王城外,一路颠沛逃至边关,最终,被洛宁迟手下将士当做细作关押起来,后来又被洛宁迟带回天青这些,便都是后话了。
因她逃婚跳崖,生死未卜,南锦太子的面子上定然是过不去的,老将军权势大,只是太子的他不敢动老将军,这么多年的积怨与愤怒便全攒在了云亦身上。
因此,若两人见面,别说是惹怒那位南锦太子,便是打起来,长岚都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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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亦,我想了个主意,到时,你配合我一下。”
长岚冲云亦招招手,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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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样会不会有些危险啊?”
雨疏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此时的长岚。
此时的长岚,正躺在藤条编织的秋千上的,堆积了好几床的棉被上,惬意的晃着小腿,荡着秋千呢。
因着棉被堆的太高,长岚的身子都没个遮挡,随时有一种要摔下去的危险感。
她微睁开眼,瞥了雨疏一眼,轻声嗔道:“你懂什么?秋千就该这么玩!若不是我身体不便,怕真摔下来散了架了,被揽晨大人打死,早荡的更高了!”
“咳。”站的稍远一些的云亦轻轻咳了声提醒她,“娘娘,今日宴请南锦太子的宴上,掌司大人也会来,而掌司大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此处离宴请的地方很近,若掌司大人出来消消食,正好瞧见您……”
云亦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但话中的效果却是实实的带给了长岚。
长岚猛的坐起来,这一动,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她咬牙切齿,但还是强忍着将晃荡的秋千停了下来,然后稳稳当当的躺好,丝毫也不敢再晃了。
“本宫出来晒晒太阳!补补钙!揽晨大人会理解的!”
“这个说法,王后是用来哄王上的吗?”
一声轻笑自远而近传来。
长岚侧过头,洛宁迟正朝她躺着的树荫下走来。
今日的宴席,他是主要负责人,自然也会在场。
没想到来的不是揽晨,而是他。
长岚刚想起身,洛宁迟又轻笑了下:“王后重伤在身,还是好好躺着,莫乱动的好。”
本想客气的起来行个礼的长岚闻言,便继续心安理得的躺着了。
“本宫听闻今日守卫一事是宁王殿下负责的,这宴席还未结束,宁王殿下怎么先偷偷跑出来了?”
“王上与太后身边,有齐侍卫守着,其他各处也都安排好了,本王出来是为了寻之前借口离席,尚未归来的南锦太子殿下。”洛宁迟道。
长岚应了声,突然一抹玄衣自远处闯入她视线内,玄衣男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傲气与自满。
“宁王殿下要找的,可是那人?”长岚笑了笑问。
洛宁迟回头看了一眼,应声道:“人已经找到,本王就不打扰王后小憩了。”
“宁王殿下这就要走了?”
长岚抬手拽住了洛宁迟雪白的衣摆,莞尔笑了。
“别着急啊。”
第75章 七十五
这一声,刻意带了些媚声。
云亦知缘由,倒没什么反应,雨疏整个呆愣住了,慌乱的瞥了瞥四周,生怕被什么人看到了此刻的场景。
而远些地方,南锦太子的视线被一下子吸引了过来。
无事献殷勤。一瞬间,背对着长岚的洛宁迟,脸上的笑意全敛了,冷的透骨。
而在他回过头看向长岚时,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浅笑。
“王后有事吩咐?”他客气道。
“无事,便不能唤你了?”长岚笑着反问,只视线轻轻向旁边瞥了一眼,意在暗示。
洛宁迟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南锦太子,似是懂了。
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朝长岚行了一礼,抬高了声音道:“您的心意,本王记下,只是今日本王尚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这些话,清晰的送入南锦太子耳中。
原本只是远看着的他已不怀好意的凑近了,轻笑道:“这不是宁王殿下么?不知这位……是?方才在宴上,怎么尚未见过?”
他说着,眼睛肆意在长岚身上打量着。
因着盖了许多棉被,恐热,长岚穿的略有些单薄,方才拽了下洛宁迟,锦被又滑落了些。
听到南锦太子靠近,云亦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了让,刻意让开了他的视线。
见他的视线,长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拉了拉被子,将将要发怒。
雨疏已先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怒目圆睁,瞪着南锦太子:“哪里来的浪荡混账?看什么看!再敢多看,我将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南锦太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露出一抹冷笑来,那双眼睛,似是要将雨疏剐了一般。
“宁王,你们天青宫中,如此肆意纵容恶犬横行吗?”
洛宁迟看了一眼长岚,一副看戏的意思,也自觉站开了些,没有开口。
云亦说,那南锦太子曾经是个易怒的性子,这么多年过去,似是有些长进,能压住火了。她本想瞒着雨疏的,但此情形,对这等人,由雨疏代她骂出去,效果确实更好,实在不必拦着。
“不纵容,如何容得你在此放肆?”长岚淡淡说了句。
雨疏附和道:“就是,你这心术不正的登徒子,分明是你先无礼!我家娘娘是什么身份?是你这种东西也配直视的?”
两句话噎了回去,南锦太子气得不轻,瞪着这主仆二人,朝身后人使了个眼色。
他身后跟着的南锦侍从正欲冲上来,洛宁迟已先一步挡在中间了。
他先是朝长岚恭敬一礼,“王后娘娘,这位是王上的贵客,南锦承啸太子。”对长岚介绍过,才回过头去看向承啸,“太子殿下,这位便是太后提及的抱病在身,尚未出席宴席的天青王后。”
听到长岚的身份,那几名要动手的侍从都愣了下,没敢再动了,承啸看向长岚的神情也变得深邃冷厉。
承啸身旁,侍从们领头的,靠近了他低声道:“太子殿下,这天青王后,是林家的人,不可伤了和气。”
长岚微微勾唇,承啸扯了扯自己的表情,想要做出和气的样子来,别扭的朝长岚粗浅行了一礼:“原来是……”
话未说完,便被长岚打断了:“南锦太子?呵呵呵,选了这么位太子,你们王上的心可真大。”
她懒洋洋的躺在秋千里,朝洛宁迟挥了挥手让他往边上让开些,歪过脑袋,故意做出一副嘲讽的刻意追捧之态,看着承啸说。
这话承啸并未理解,但这语气可是听得真切,那努力压下去的火再次冒了上来,做出来的和气也都散了,正欲发作,他旁边的侍从,宿昌眼尖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宿昌说:“我家殿下不识王后娘娘,闹出一场误会,还望娘娘包涵,莫伤了两国和气。您跟前那位不懂规矩的宫侍,我家殿下也不和她计较了。”
前半句,长岚还是客客气气听了的,再到后半句,她瞥了一眼承啸的神情,满脸都写着不情不愿和想找机会同雨疏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