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北还是很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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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梁怀玉指了指那银子,又指了指自己,“确定是陈大人给我的?”
闲北点点头。
梁怀玉挑了挑眉,接过银子,摸了摸,一脸喜色。她将银子收到一边,拿出玉佩给来人:“陈大人的玉,劳烦你替我交还一下。”
闲北接过,应了这嘱托,回去复命了。
梁怀玉手指抚摸过白花花的银子,虽然不知道陈斟出于各种目的,不过银子到手了,还是开心事一件。
梁清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好心提醒她:“听说陈首辅,不是个好人,你收他银子,不太好吧。”
“可是我救了他一命,收些银子也不过分吧。”梁怀玉扯过布,将银子盖上,思绪又回到生意上。她幽幽地看了一眼正在擦桌子的梁清,虽然她们老梁家是靠他爷爷发家致富,成为富商的,可是现在这个半点大的孩子,在生意上似乎没显出什么天赋来。
梁怀玉收回目光,托着下巴,到底是请唱戏的好呢?还是请跳舞的好呢?到第二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多了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梁清见她神思恍惚,便问她怎么了。梁怀玉把事情说了,梁清有些无语,“这很纠结吗?两个都搞不就好了。不过掌柜的,以我以前在京城乞讨的经验,那些办得下去的大酒楼,都是背后有人的。”
梁怀玉道:“我背后也有人啊,陈斟啊,这背景可硬了。”陈斟可是把持了朝政一辈子,现在还早着呢。
梁清欲言又止,最后给了她一个她开心就好的眼神。
梁怀玉装作没看见,不过这给了她一个思路,倘若她弄一个“陈首辅吃过的店”的噱头,或许有人会不屑,但更多的会有人猎奇来尝试。他们会觉得,陈斟吃过的东西,我问吃过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性里,归根结底有这种劣性。他们一边瞧不起陈斟这种人,一边又暗暗较劲。倘若有十个人这样想,那她们就有十单生意。京城这么多人,前期也不愁生意了,后期才是拼菜色口味。
梁怀玉说干就干,把店里的人召集起来,分配任务。店里留出一个台子,是给戏班子搭的,店门口往两边走,是跳舞的。还有梁清他们,在借口吆喝。
阵势很大,收获也不小。
如梁怀玉所想,的确来了很多客人。
其中,有一位她不太想接待的。
梁怀玉一张纯真灿烂的笑脸迎上去:“陈大人,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陈斟似笑非笑,眼尾微挑,“本首辅来尝尝,昨天没尝到的菜。”
梁怀玉请的厨子全是南淮的,算全了自己一点念想。南淮菜与京城菜大不相同,偏甜。
她笑着迎陈斟上楼:“陈大人楼上请,楼上有雅间。”
陈斟经过她身边时,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你的品味,真是不怎么样。”他的眼神意会的是台上的戏班子。
戏台上正唱着:“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
☆、第四章
梁怀玉嘴角抽了抽,使了个眼色给梁清,梁清便去让他们换了个曲目。
陈斟径自上了楼,进了雅间,他的两个随从一人一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像两尊门神。梁怀玉记得他们一个是叫薛冰,另一个给她送过银子。两个人同时盯着她,梁怀玉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冲他俩挥了挥手,进了里间。
陈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梁怀玉全程端着笑:“不知道陈大人喜欢吃些什么?本店主打南淮菜系,不知道陈大人吃不吃得惯?”说话的同时,梁怀玉拿起茶壶给陈斟倒了一杯温茶。
陈斟拿起茶杯,晃了晃,似笑非笑:“南淮温暖缠绵,风景秀美,听闻南淮噬甜,我曾有幸尝过一道小菜,名叫桂花糖藕,甚得我心。”
梁怀玉微颔首,“那还请陈大人稍等片刻。”她退了出去,吩咐厨房做一道桂花糖藕,另外店里的大菜一样上一道,再配一壶桂花酒。她吩咐完,想起门口二位,又转头道:“哦对了,陈大人门口那二位,一人送一壶桂花酒,再配些小吃食。”
温茶转凉,陈斟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看向窗外。金秋九月,秋高气爽,秋叶稀稀落落,有一片枯叶顺着风,落在了窗沿上。陈斟伸手捡起了这片落叶,便听见一个清甜的声音:“陈大人,您的桂花糖藕。”
陈斟转过身,梁怀玉正弓着身子摆放盘碟,“陈大人,本店的桂花酒也是不错的,不知您喝不喝酒,总之我自作主张让他们上了。”说完,梁怀玉已然斟好了酒。
陈斟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香甜可口,不错。”他放下酒杯,又夹了一片藕,长睫微垂,抿了抿嘴,“味道与我记忆中分毫不差,想必是正宗的。”
他放下筷子,梁怀玉跟着斟酒,“那是自然,我吃桂花糖藕好多年呢。”
陈斟晃着杯中的酒:“菜是好菜,不过梁渊祖籍升州,与南淮相隔甚远,梁渊的第一位夫人亦是升州人,梁掌柜,又怎么会吃南淮菜好多年呢?”
梁怀玉表情微冷,很快以笑意掩盖过去:“陈大人说什么,我听不太懂。陈大人也知道,我并非梁大人之女。”
陈斟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据我所知,梁渊现任夫人是续弦,他还有位元夫人,不过病逝得早,留下了一个女儿,名怀玉。这女儿虽然不大出来见人,但终归是见过人的。”最后这一句,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陈斟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展开来竟是她的卖身契。
她一时不知该感慨“有权能使鬼推磨”还是该感慨“梁渊这个渣爹”,想梁怀玉再不济,也是梁渊的女儿,怎么可能有卖身契这种东西。要么就是陈斟施压,要么就是梁渊自己不要脸面,无论是哪种,梁怀玉都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她自然沉默。
陈斟接着道:“你想要这卖身契?”
梁怀玉依旧不语,她自然想要,无论如何,若是得了这卖身契,她便完全自由了。不再受束缚于梁家,天高海阔,任她去。
可眼前捏着她卖身契的人是谁?
陈斟。
怎么看都不可能轻易地给她,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陈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做生意的规则,当别人有你无法拒绝的筹码时,价格自然能抬到天上去。陈斟有权有势,她不过一介女流,能给陈斟什么?
陈斟似乎很欣赏她的开门见山,“喂狗。”
梁怀玉想起之前陈斟的话,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心跳都快了几分。又听见陈斟道:“我府里有只狗,我过几日要出趟远门,没个把月回不来,你便替我养上这段时间,待我回来,我便将卖身契还给你。”
梁怀玉松了一口气,毫不夸张地说,她刚才以为自己就要结束这第二生了。
“可以。”她应得干脆利落。
陈斟又是似笑非笑:“你不怕我实在诓你?”
梁怀玉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陈大人一言九鼎,怎么会诓骗我一个小女子呢?”
陈斟道:“君子才一言九鼎,我是小人。”
梁怀玉思索片刻,十分为难道:“那,立个字据?”
陈斟忽然笑了,他不笑的时候总透着一股子邪气,笑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见邪气,反而有些好看。
梁怀玉觉得,论长相的话,他完全担得起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不过论别的的话,话本子的主角都是正派人物。
别的菜也依次上来,陈斟不再多言,开始用饭,梁怀玉见状退了出去。送给门口二位的吃食也已上了,闲北拿着酒,想起刚才自家主子的笑声,十分欣慰。薛冰看着梁怀玉的背影,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提示,本文沙雕
☆、第五章
帮忙喂狗就能得到自由,有这种好事梁怀玉当然不会拒绝。
喂狗而已,她堂堂梁家大小姐……还真不会。
她上辈子有老爹老娘护着,成日里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混吃等死,生在商贾之家,本就地位不如那些有权势的。她阿娘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会嫁不出去,逼着她学习各种才艺,师父找了各式各样的,结果她样样只学了个皮毛。若是性别转换一下,她活脱脱也是一个纨绔子弟。
不过嘛,喂狗而已,想来是很简单的,还能难倒她堂堂梁家大小姐吗?
梁怀玉这样想着,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陈斟正儿八经吃了有两刻钟,临走之时,之前的戏已经唱完,换了另一出,一个长胡子的,指着另一个长须角的唱道:“呔,你个奸臣!”
陈斟于是又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梁怀玉只好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继续笑得春风拂面,试图拂进陈斟心里。同时心里暗道,这个戏班子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好容易送走了陈斟这尊大佛,梁怀玉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松了口气。
呼呼,小命保住了,自由在向她招手。
是日黄昏时分,闲北牵着一条灰黑色的大狼狗招摇过市,晃晃悠悠停在了醉月坊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