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金手指的补丁这么厉害,远在皇城中心的顾燕禹都能影响到?
食盒里的饭菜色香味俱全,闻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楚笙想,这一次,不会是断头饭吧?
怀着这样的疑惑,楚笙还是迅速解决完所有食物。
然后她就看见送饭来的太监笑眯眯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叠书。
……这么多书到底怎么放下的?这个太监的衣袖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
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楚笙翻阅了一下这个太监带来的书。
总共五本, 每本厚度大约有一厘米左右,封面都是崭新的, 摊开一看, 里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楚笙在昏暗的灯光下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五本都是关于调香的书。
“皇上听说娘娘之前对调香感兴趣,特意从藏书阁寻来典籍, 供娘娘翻阅。”太监深深鞠躬,细声细气道。
楚笙忍不住抿了抿唇,看看太监又看看书。
“香料的事情还请娘娘不要着急,明日自会有人亲自送来。”太监又补充道。
说完这些话,这个太监就告退了。
依旧是走之前替楚笙吹了煤油灯,火折子也没留下。
外面嘎嘎嘎传来几声乌鸦叫唤,天光还未散尽,这天牢里昏昏沉沉的。
楚笙坐到床边,脱下衣裙,手轻抚上自己的腿。
已经很久没有锻炼过的肌肉紧绷起来,楚笙又活动了一下手指,像是在弹钢琴似的,手指上下翻飞,快到只能看清手指的残影。
四一一,四一一?
繁体的一笔画极多,楚笙练字的时候很喜欢从一写到十,然后反复练习,所以淑妃手划了一遍她就认出来了。
这应该是个日期,四月十一那天,淑妃想干嘛?
总不会是劫狱吧?
楚笙觉得头痛。
来到瑜朝后,她一直处于被动,偶尔的主动都来得太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埋怨自己,怎么就不能早点提出想学武功呢?楚固是多好的一个老师啊,搞得她现在高不成低不就,半吊子也不敢放肆。
五指并拢,合成一个发射暗器的起手式。
楚笙默默地转换不同的姿势,想象中的暗器朝着虚空中的靶子射去。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吊儿郎当的不肯好好学习,去问班上成绩最好的男生,碰了一鼻子的灰,生性不服输的楚笙从那个时候就明白,想要不求人,就得要自己有真功夫。
为今之计,只有学好楚固教她的基础,她得自救,她得变强。
黑暗里,楚笙的眼睛迸发出充满斗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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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见过楚笙的淑妃现在在干什么呢?
从楚笙那里回来后,她先沐浴焚香,确定自己身上十分干净后,再去向顾燕禹请求叩拜先皇。
先皇的牌位放在奉先殿,应该说顾燕禹祖上十八代的牌位都在奉先殿,听到淑妃的要求,顾燕禹很是意外,但还是同意了。
奉先殿很大,跨进去只有长明灯摇曳着烛火,影影绰绰,淑妃踏着一地的光影一路走到蒲团前。
三叩九拜后,淑妃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嘴里呢喃了好长一段让人听不清的话。
守着奉先殿的宫人站在长明灯背后,安静地低头等淑妃跪拜完毕。
过了好一会儿,淑妃睁开眼睛,她轻声对那宫人道:“多谢。”
宫人微微福身:“奴婢带娘娘出去吧。”
淑妃点点头,在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的腿因为跪了太久,已经麻了,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然而扶着淑妃的宫人却纹丝不动,底盘极稳。
宫人眸光一闪,问道:“娘娘没事吧?”
淑妃摇头道:“本宫没事。”
宫人便把淑妃送到殿门外,见淑妃能自己站直了,她微微鞠躬,道:“恭送娘娘。”
淑妃被宽袖笼罩的右手轻捻起那粗糙的物件,粲然一笑:“麻烦了。”
殿门缓缓在淑妃面前关闭,连带着奉先殿内先皇的画像一起从淑妃视线内消失。
淑妃慢悠悠地出了宫门,手心里的碎屑在夜色的遮掩下轻飘飘地洒下来,淑妃脚踩在上面,这星星点点的碎屑就彻底没入泥土里,再也不见。
这世上有一个秘密,淑妃恰巧知道。
护卫军不为人知的统领,姓李名旋,字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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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京城突然间流言四起。
各间书坊茶馆开始疯狂流传着一个大不敬的消息——当今圣上顾燕禹,不是先皇亲子。
这条消息显然是犯了天大的忌讳,即使顾燕禹再大度,也不可能放任这种言论流传,一时不知多少书生被突然出现的禁军抓走下狱。
所以没多久这条消息摇身一变,变成了战神顾燕楚才是最有资格登上皇位的人,若没有顾燕楚,瑜朝现在肯定已经是羌族手下败将了。
然而这次身居高位的顾燕禹,对这条流言是表面上明令禁止,私下却宽松至极。
于是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什么顾燕禹德不配位,什么顾燕楚才是先皇属意的下一任皇帝,各种打着“辟谣”和“真相”旗号的猜测传遍整个京城,上至朝廷重臣,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能来一段高深莫测的八卦秀。
瑜朝经济发达,娱乐产业自然也兴盛至极,还有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大着胆子影射当朝,出了好几本话本。
结合着前一条被压下去的“顾燕禹并非先皇亲子”的消息,这种禁忌的,关乎皇室的八卦便更加刺激起来。
顾燕禹翻着暗卫搜刮而来的胡乱猜测的话本,头顶的珠帘晃晃悠悠,半晌顾燕禹撑着脑袋轻笑一声:“这是看不起朕,还是看不起顾燕楚?”
庭下的暗卫单膝下跪,道:“属下发现这些谣言大多起源于青楼这些地带,但具体消息来源,属下还未查出。”
顾燕禹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鱼龙混杂的地界,想也知道,只有那种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才会用这种手段。”
暗卫道:“属下还发现,江王爷之前的小妾,林夫人回京城了,时机恰好,皇上您看?”
“景弟和林秋没有问题。”顾燕禹低头咳嗽两声,又抬起头道,“顾燕楚最近可有异动?”
暗卫道:“并无。”
“那你下去吧,继续给朕查这些消息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务必要精确到哪个人,哪一天,办不好的话,你这个暗卫首领也别当了。”
暗卫低头应下,迅速告退。
暗卫一走,顾燕禹便捂住嘴猛烈得咳起来。动静大到外面守着的司公公连忙招呼等候多时的御医赶紧进来。
顾燕禹边咳,御医边把脉。
感觉顾燕禹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御医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把了又把,就是不敢开口,过了一会儿抬头,对上珠帘缝隙里,顾燕禹递过来的深邃目光,御医一个激灵,立马演技上限,颤颤巍巍地给顾燕禹开了一大堆药。
顾燕禹心中满意。
于是第二天京城又开始传顾燕禹遇刺,命不久矣的消息。
一时间众人皆惊。
如烈火烹油般,这消息一下锅,就直接炸开来。
红阑今日难得不在天音楼,她去了郊外颇负盛名的远安寺。
远安寺建在枫桥山上,若是走到寺庙最顶层,便能俯瞰远处整片京城,众生芸芸,皆入人眼。
红阑身上的风尘味显然太重了,进去的时候,她能清楚地看见接待她的小沙弥脸上闪过的一丝嫌弃。
她也不在意,小沙弥告诫红阑不可随意乱逛,以免冲撞了佛祖,还没说几句,就有另一个青年僧人走过来,温声对小沙弥说师父找他,小沙弥看看红阑又看看僧人,显然很是为难。
青年僧人便又顺水推舟,笑着对小沙弥说这位女施主他来接待。小沙弥才点点头,双手合十对青年僧人行了个礼,噔噔噔地跑远了。
青年僧人看着红阑,微微鞠躬道:“好久不见,施主。”
红阑嫣然一笑,曼声道:“这位大师,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僧人拨动几下手中的佛珠,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温声道:“那施主同小僧来。”
红阑跟在僧人身后,朝楼上走去,一路上遇到的每个和尚都跟这僧人问好,看得出来这个僧人虽然年轻,但地位还挺高,人缘也是极好的。
一直走到寻常人根本上不去的最高层,僧人一把推开大门,对红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红阑进去,僧人转身关上门。
“少主,消息已经按你说的放出去了。”
僧人再一转身,红阑已经单膝跪在地上,姿态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我在这寺庙里也听闻了,你做的很好。”僧人还是一副温润如水的模样,好似他说的不是什么妄议皇室的大逆不道之事一般。
红阑道:“不知我们何时开始下一步计划?”
僧人道:“不急,顾燕楚很快就要死了,到时候再放出第二个消息也不迟。”
“是。”
从这里的窗外看过去,皇城的一切尽收眼底。
僧人已经看到了——京城乱象已现。
与此同时,江王走出王府,递出入宫的帖子。
静待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