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仪形容冷淡,“且等等。”
侍女知她心中所想,因笑道:“林美人风头太盛,有人出面压一压也好,不过这流言是怎么扯到林美人身上的?真是稀罕。”
魏昭仪不语,宫里从来不缺各种攻讦。谁叫林若秋自己不知避忌,就别怪别人将她当做眼中钉。流言虽不是从昭阳殿而起,魏昭仪却有意放任此事,这不,果然有那容易煽动的跳出来了。
她倒要看看这场好戏能演变到什么地步。
那厢高思容见自己口沫四溅说了半日,对方却纹丝不动,有如一拳打到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令她好生憋屈。
高思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厉声道:“既然你不听劝诫,那便给本宫跪在这里好好思过,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身!”
她原以为林若秋会娇滴滴的抗辩一番,甚至大声吵闹,如此也好治她一个以下犯上之罪,可谁知林若秋十分流利的跪了下去,半点都不需人用强的。
高思容:……
事情的发展貌似有些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她模糊感到一种危险的直觉,一时却也说不清来自哪里。
而且话都出口了,更不好叫林若秋起身。
树荫下的魏昭仪轻轻嗤道:“蠢货。”
侍女面上跟着露出鄙薄之意,“还以为这高氏有几番能耐,谁知却是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她以为她是谁,也敢拿出训诫宫嫔的架势?连娘娘您没协理六宫,都不敢说随便发落谁呢!”
说着便搀起魏昭仪的胳膊,“娘娘,咱们回去吧,省得让这蠢人污了耳目。”
魏昭仪随便嗯了声,目光却悄然转向青石板上那名一言不发的女子。这个林氏,不知她是真的软弱不懂反抗,抑或是只装傻充愣的笑面虎……哪一种都不太好对付啊。
林若秋规规矩矩的将裙角上的褶边按住,免得沾染太多泥土,膝盖则紧贴着那被晒得温热的地砖。
高思容不让她起身,她当然就不起身。林若秋对这副身子骨还是挺有自信的,不怕跪出个三长两短来,只是如今天一阵比一阵热,林如秋又在园子里闲逛了一上午,额上难免沁出细汗来。
高思容瞅着她雪白肌肤上香汗细细的模样,不免略觉心慌:被人瞧见了还当她怎样磋磨人呢!其实才跪了不到一盏茶而已。她也不知林若秋怎生就这般娇弱了,明明选秀那日看着活蹦乱跳健壮得很,肌肤也是微黄的蜜色,这才几日不见,简直和脱胎换骨一般了——她哪晓得林若秋天生肤白,只要不晒太阳,养回那身皮子是极容易的事。
高思容怕她跪得晕过去请太医,那事情就不得不闹大,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便想叫她起身,可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发声。
林若秋则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比起她来,高思容更加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回姓高的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算算时辰,这会儿建昭帝理应派人去她宫里传旨,内侍们不见她,自然会禀报皇帝,到时候……
林若秋恍惚间,身子已被人拦腰抱起,映入眼帘的是建昭帝放大的英俊脸孔。林若秋猜着他要来,却不料他来得这样快,正要行礼问安,忽觉额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滚落,生怕沾污了建昭帝的龙袍,连忙抬手拂去。
美人扶额前,当真是堪怜。这副模样落在楚镇眼中自然格外触动,抬手用绢帕将她脸颊拭净,皱眉道:“你身子柔弱,为何这样不知珍重?”
一旁的魏安:???
林美人身娇体弱,此话从何说起呀?
不过皇帝说的话一定是对的,他只要连声附和就对了。
至于高思容,她自从见到那方绣着龙纹的靴角便觉大事不妙,如今更是吓得呆住。好容易回过神来,她连忙跪下请安,“妾身婕妤高氏,参见陛下。”
楚镇脸上流露出一抹冷嘲来,“朕几时封你为婕妤?为何朕不记得。”
魏安机灵得很,忙上奏道:“启禀陛下,高氏尚未行过册封礼。”
楚镇便淡淡道:“既如此,那便让礼部不用费事了。”
高思容不禁瘫倒在地,她再想不到这般三言两语就会断送掉自己的婕妤之位,而听建昭帝的意思,只怕是多嫌了她,以后也不会再召见她了。
一时间心绪复杂,她竟忘了此时该谢恩还是该告罪,而魏安已强行携起她的手,“高主子,咱们走吧!”
作为皇帝身边最富眼色的大太监,他当然看得出陛下此刻是想跟林美人独处的。
高思容心神恍惚,身不由主地被人拖出御花园。
林若秋则发觉自己仍躺在建昭帝怀里,两手抓住男人的衣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静默着。
好半晌她才开口,“陛下为何不放我下来?”
楚镇叹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朕对不住你。”
这是第三个说她受委屈的人了,这回倒勉勉强强算得真委屈,不过……她其实只跪了一刻钟而已。
楚镇那沉郁的面色却仿佛她跪了三天三夜。
林若秋闷闷的道:“陛下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虽然被人误解的滋味也不坏,可她总觉得良心上有些不安,仿佛占了不该占的便宜似的。
楚镇反将她搂得更紧,微微俯身在她额头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下,道:“朕抱你回去。”
这便是男友力吧……林若秋不禁心潮起伏,想不到她唯一仅有的一次公主抱的经验会是从当今天子身上获得,这天子还是个不全之人。
算了,不管了,再拒绝下去反而不识时务。林若秋索性往他怀里拱了拱,好舒舒服服靠在他肩膀上。
楚镇嘴角泛起低低笑意。
回到琼华殿之后,楚镇便亲自退下裤管为其验伤,林若秋左右不肯——总觉得这皇帝下手没轻没重的,兴许反倒伤了她。
无奈楚镇强行压着她的两腿不许她动,临了又取来药膏为她涂抹:其实不过是膝盖上略有一些红肿,根本不打紧,只因年轻女孩子肌肤柔嫩的缘故才格外触目。
落在楚镇眼里却仿佛她为国捐躯身负重伤似的。
他一手按着膝盖上方,另一手则取过太医院临时送来的伤药:那是一种淡绿色的膏剂,抹在肌肤上凉丝丝的,十分舒坦。
可是楚镇的手劲就让人有点想哭了……那人的大拇指刚按上去,林若秋就眼泪汪汪起来,“陛下,疼……”
她可以肯定楚镇乃习武之人,人家单身几十年的劲道都没这样厉害。
楚镇微微抿唇,“忍着点,过会子便好了。”
以前他出征负了伤,也是这般照顾自己的,就连兵营里那些将士,也没哪个在军医手里哭爹喊娘——以此类推,他觉得自己所用的力道十分得宜。
林若秋:……
这就是直男的思维模式吗?
魏安从高思容处回来,正兴兴头头准备进去邀功——陛下虽未明说,他却结结实实恐吓了那高美人一番,保证这高氏以后不敢再作妖,尤其不许对林美人不敬——可有比他更善解人意的侍从么?
谁知琼华殿门口值守的小太监却拉住他,悄悄摆手道:“魏爷爷,您别进去,陛下在里头忙活呢。”
忙什么?魏安正自不解,隔着帘栊便传来一递一声的呻唤,什么疼啊、忍着点的,无法不引起人的遐想。
无怪乎眼前的两个白净内侍都悄悄红了脸。
魏安轻咳两声,也便一本正经的到廊下望风,心道陛下竟也有这作风粗豪的时候,林美人还带着伤呢,也不多加怜惜……每常都是静悄悄的,如今却闹到白昼宣淫起来,也不知该说林美人太有本事呢,该是该说陛下终于展露本性呢?
男人啊男人。
那厢楚镇抹完了药,重新将杭绸制的薄薄裤管放下,抬头看时,却见林若秋楚楚含泪,以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姿态仰面看着他——这人手劲太大,她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唯有用眼神表示抗议。
无奈男人领会到的意思跟她想表达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看见这副“教君恣意怜”的模样,楚镇脑中一震,忽觉身下那物竟悄然抬头。
第10章 太医
不过是刹那间的情思萌动,转瞬那感觉便再度沉寂下去。楚镇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变化,不觉微微涨红了脸,一时间竟不知该羞还是该恼。
林若秋并无发现这位仁君的异样,她毕竟不是建昭帝肚里的蛔虫,不能对他的每种情绪感同身受。
林若秋只飞快的抹了把泪,轻轻嗔道:“陛下您弄疼我了。”
这种话还要她明说,当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楚镇此时才发觉自己那只手掌还落在她小腿上,少女足踝纤细,浅浅不盈一握,他忙别开眼。
这屋子简直处处都是诱惑,虽然屋子的主人也未必是存心。
楚镇直起身,耳后的红云已渐渐消退,他沉声道:“你跪了半天,又伤了腿脚,这几天就别往外走动了,安心静养为上。”
林若秋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想必是怕别的嫔妃再寻她麻烦:对于拿她当靶子这一点,楚镇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今日虽处置了一个高思容,难保日后不会有李思容、赵思容跳出来,他日理万机,未必都能顾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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