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听得眼眶微湿,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有点喜极而泣。
这段儿她熟,特别熟,故事发生在昭宁十二年夏,也就是原书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候,柳絮才进宫不久,贤妃也只是名义上的嚣张跋扈,还没有到做尽坏事的地步。故事才刚刚开始,她或许还有救。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谢昭昭就已经为自己制定了“保命十六字真言”:低调做人,谨慎做事,讨好女主,远离男主。
总结下来,大概就是三条:
第一,书里那个嚣张跋扈,坏事做尽的贤妃已死。从此,她就是新一代贤妃,努力洗白,拒绝搞事情。
第二,抱紧柳絮这条自带主角光环的大粗腿,在她熟知剧情的金手指加持下,协助柳絮顺利并快速走上人生巅峰,力争成为成功女主背后的女人。
第三,远离一切和女主有关系的男人,那些男人,一个个都位高权重,分分钟玩死人,还不给偿命。
想明白了这些,谢昭昭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方针路线既然已经制定好了,接下来就是实施了。谢昭昭是个行动派,当即吩咐碧荷取来纸笔。
她披着火红的外裳坐在床榻边,如瀑的长发披在身后,眼角微微上挑。微弱的烛火打在她的侧脸上,明明灭灭,却让原本就极漂亮的一张脸,更添了几许动人。
谢昭昭蹙着眉头,她得把原书好好捋一捋,是敌是友,分门别类,既然不打算搞事情,那么很多关系就要重塑,还真是有点伤脑筋。
正想着,碧荷便端着笔墨走了进来,站在案几前轻轻磨墨,偏头问她:“娘娘是要写什么吗?”
谢昭昭点头,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提起笔,二话不说,埋头写字。
写的,是一个又一个人名。
淑妃。
假扮柔弱的白莲花,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人最不能结交。谢照照果断在她的名字上打了个叉,看得碧荷眼皮子狠狠一跳。
丽妃。
贤妃的好姐妹,欺软怕硬,胸大无脑,仗着和贤妃交好,在后宫里作威作福。暂且……留着吧。
宁妃。
倒是个不争不抢的主,先留着。
徐昭仪。
出身低微,却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攀附贤妃,却又背地里向淑妃示好。墙头草,打叉。
冯婕妤,打叉。
韩贵人,打叉。
郑常在,打叉。
……
谢昭昭密密麻麻列了一排又一排,叉打了一个又一个,认真梳理着书里的人物,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伏笔。可恨那无良作者坑了,让她成为了史上最悲催的穿书女,连是死是活都不能给个痛快。
谢昭昭忿忿的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碧荷眼中隐隐的兴奋。
“娘娘终于想通了,打算出手对付这帮狐媚子了吗?”小白菜开口,连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跃跃欲试。
恩?
谢昭昭一愣,抬眼看了看小白菜,又低头瞅了瞅案几上的纸。
密密麻麻的宫妃名字,多半都被她打了叉。
谢昭昭:……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是个小可怜,想在这深宫里寻觅几个靠得住的盟友,然后努力活下去。
小白菜自然没有看懂谢昭昭的否认三连,她犹自沉浸在自家娘娘即将带着自己横扫六宫的兴奋里,“要奴婢说,娘娘就是心慈手软,纵着这些女人魅惑陛下。”
陛下?
谢昭昭手一抖,她怎么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皇帝这种生物,在谢昭昭眼里,就是个外挂。而如今,这个外挂不仅仅是个站在权利制高点的男人,还是她谢昭昭的男人。
原书里,皇帝不是男主,甚至连男配一二三的名额都没能抢不到,充其量算是女主开挂人生里一面金光闪闪的背景板。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条又粗又长、从脚趾头到大腿根都镶金嵌玉的大腿,要不要抱?
谢昭昭想着,提笔就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萧淮。
碧荷看见这两个字,吓得手一抖,墨锭“噔——”的一声砸在砚台里。
“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小白菜也顾不得尊卑之分,一把抓住了谢昭昭的手臂,“娘娘,想怎么对付宫里这些女人都成,但这个念头千万不能有。谢家世代清流,对皇室忠心耿耿……”
小白菜边说着,“扑通”一声就给谢昭昭跪下了,“娘娘!”
???
谢昭昭狐疑的看着一脸大义凛然的小白菜,这小丫头难不成以为她想造反?她弯了弯唇,正想吓唬一下小白菜,朝华宫外的值守太监嘹亮的来了一嗓子——
“皇上驾到!”
第3章 娇纵
“皇上驾到!”
小太监这嘹亮的一嗓子着实把谢昭昭吓得不轻。要是给门外这位看到了书案上的这些东西,白纸黑字大八叉……她大概就可以提前领盒饭下线了,也不用绞尽脑汁琢磨怎么保命了。一道圣旨下来,她保证自己凉的透透的,还能顺带捎上整个谢家。
谢昭昭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显然比脑子反应更迅速。她直接拿起毛笔将纸上的名字一个个涂黑。
朝华宫寝殿的大门传来“吱——”的一声,像是一道催命符。眼瞅着纸上还有十几个名字,谢昭昭直接端起桌上的砚台,朝着纸上泼了下去。
墨汁四溅,不但浸黑了一沓宣纸,连带着她的寝衣也没能幸免于难,水红色的广袖上沾着星星点点的墨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明黄色的袍角转进寝殿,烛火明灭,一张白纸从桌上落下,飘啊飘啊飘,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绣着二龙戏珠图样的龙靴前。
夏夜的晚风涌进寝殿,卷起地上的白纸。白纸翻了个面,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萧淮。
谢昭昭:……
变故总是来得这么突然。
来人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捏起地上的白宣。身侧,碧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打着颤的开口请安。
反倒是谢昭昭,一点要恭迎圣驾的意思都没有。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立在书案前,手里还捏着砚台,衣裙上沾染着墨迹,看起来有点狼狈。
不是谢昭昭不想动,实在是腿软,迈不开步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大不敬,会不会小命不保……这么想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跟着染上了水气。
偏偏,她这副负气的可怜样子,落在萧淮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不就是来晚了几个时辰。”男人嗤笑了一声,“娇气。”
谢昭昭:?
怔愣之间,她蓦地抬头,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袍的男人正立在殿中,唇角含着一抹笑。
这块原书中金光闪闪的背景板,曾与谢家长子谢执、钟家二郎钟景祺并称“少京三公子”,端的是世家风流少年郎。只是萧淮继位以后,上位者的杀伐决断日渐显露,加上避帝讳,没有人再敢提起这样的美名。
眼下,谢昭昭看着年轻的帝王,心中自然而然的就涌出八个字:天子之资,神仪明秀。说得白话一点,怎么可以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发什么呆。”萧淮走上前,将那张白宣放在书案上,垂眼看向谢昭昭,“朕听闻你白日里摔了一跤。怎么,难不成还摔坏了脑子?”
谢昭昭:……
宽大的广袖之下,她蜷起手指。美色纵然惑人,但和小命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萧淮和碧荷不一样,绝对不是她谢昭昭可以轻易信任之人。更何况,自古伴君如伴虎,在这位面前,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付。
原书中,贤妃嚣张跋扈,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拜这位皇帝所赐。盛宠之下,想要养出那么个作天作地的性子,太容易了。而书中两人相处的模式,便是一个“娇”,一个“纵”,贤妃也因此成为这后宫之中,唯一一个敢给皇帝甩脸子的女人。
想到这里……
“陛下。”谢昭昭垂眸,微微福了福身子,小脸却依旧绷着,连个笑脸都没有。
瞧着她这闹脾气的小模样,萧淮轻哼了一声,踱步到书案前坐下,“西北八百里加急,朕从午时到现在,都还没有用膳。”
这是在给她解释来晚了的原因?顺带提醒她,自己还饿着肚子?
谢昭昭有点微讶,没想到当皇帝的,居然这么好脾气。可惊讶归惊讶,她还是小心的拿捏着身为一个宠妃的分寸,琢磨着该怎么作得自然又不做作。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赌气的开口,“陛下日理万机,臣妾这些小伤小痛,哪里敢入您的眼。左不过几日,肿消了,自然就好了,万万比不上边关急奏,更不敢惊扰了陛下。”
说完,眼圈还跟着红了,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又在说胡话。”萧淮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拉过谢昭昭的手,掀起袖口,原本纤细凝白的皓腕一片红肿。
他皱了皱眉,“还疼不疼?”
这话一出,谢昭昭眼中的湿意更重了,她软着嗓子,委屈巴巴的撒娇:“疼。”
面上小心翼翼的装可怜,内心却慌得一批。她到底不是贤妃,不敢在萧淮面前真的放肆。这可是皇帝啊,使小性子这种,差……差不多就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