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郑氏和黎氏留下,是得了钟老爷子的嘱托,来问谢昭昭宫里的日子过的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太妃寿宴上的歹人查出来没有。
说了好一会儿,谢昭昭才大概听明白了两位舅母的意思。和着是担心她没有母亲在旁提点,在这后宫里吃了亏,正打算手把手教她如何宫斗。可是……这国公府后宅一向和睦,谢昭昭挑眉,有点不太相信她这两位舅母有什么宫斗的真本事。
果然,郑氏一听说宫里那些腌臜事情,脾气就上来了,“娘娘,你且放手去做,有什么好怕的。别人若是不服你,便打到她服!”
谢昭昭:“……”
“姐姐,话不是这么说的。”黎氏摇摇头,有些不认同,软声软语的又接着道,“娘娘,这后宫不比后宅。便是后宅,得宠的姨娘身后都还有一两个靠山,何况宫中的诸位娘娘,哪个母族不是这少京城里的贵人。恕臣妇逾越,娘娘性子急,凡事还是要再三思量,不可冲动。”
谢昭昭听着这郑氏和黎氏你一句我一句,一个话糙理不糙,一个虽瞻前顾后却心思细腻,倒觉得一刚一柔,竟还都说的有几分道理。
“大舅母、二舅母放心,我会多多留心,不会闯祸的。也麻烦转告外公,让他不必为我操心,好好保重身体。”
“我们昭昭……娘娘,到底是长大了。”黎氏有些欣慰,下意识想摸摸谢昭昭,手伸出去却又僵在了空中。
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那个会在她怀里撒娇告状的小姑娘了,她嫁了人,嫁了大周最尊贵的男人。如今,她是君,她们是臣。
谢昭昭看着黎氏僵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顿,顺势握住,“舅母不必伤心,我总要长大的。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昭昭。若是哪一日我同舅母撒娇耍赖,舅母不要嫌弃才是。”
这话,她是代谢凝说的,钟家人待她视如己出,若是今日是真的谢凝站在这里,想必也不忍亲人伤怀难过。
黎氏有些动容,红着眼睛道,“你这孩子,又在说胡话,舅母什么时候嫌弃过你,舅母自会一直护着你。”
一旁的郑氏也点点头,“对,不止是舅母,整个钟家,都会站在娘娘身后,护着娘娘!”
送走了郑氏和黎氏,谢昭昭才倚在床头,想事情。
原书只写到谢家满门被炒,那时候的钟家虽然还没被牵连进来,可冲着钟谢两家的姻亲关系,被祸及是迟早的事情。
谢昭昭自认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格,可现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人日后怕是要吃尽苦头,她就心中烦躁。
“小白菜,你说如果一个人明明自顾都不暇,还想着帮这个帮那个,是不是不太对?”
碧荷正在理妆台上的首饰,听谢昭昭这么一说,顺口问道:,“娘娘是想帮什么人?”
额……
“要奴婢觉着,也不能算全错吧。若是好人,能帮自然还是要帮的,若是坏人,哼……”碧荷瞪着眼,“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奴婢菩萨心肠了。”
诶?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心思还挺通透。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谢昭昭点点头,“你这丫头,想得还挺明白。。”
小姑娘得了夸赞,美滋滋的继续收拾府里刚刚送过来的衣物首饰。谢昭昭歪倒在床头,砸吧砸吧嘴。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若是能帮就帮帮吧。她占了谢凝这具身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关心她的人去送死。更何况,渡人亦是渡己,就全当为自己积福了,总好过日后因为袖手旁观而后悔。
想通这件事,谢昭昭便安心在国公府住了下来。国公府上上下下对谢昭昭也是尽了心,好吃好喝的供着,郑氏黎氏时不时就过来陪她说话解闷。可谢昭昭心里清楚,这是老爷子变着法的看着她呢,知道她不安分,怕她出去闯祸。
今时不同往日,谢昭昭虽然很想溜出去逛逛,可也真的怕自己会摊上事,连累了钟家,便就乖乖的待着在国公府,日日腻歪在老国公院子里,看他舞刀弄枪,顺便也跟着学学花架势。
这一住便住到了中元节这一日,宰相府没有派人来接,倒是谢远清带着谢执和谢芮亲自上了门。
听说谢远清来了,老国公直接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谁也不见。谢昭昭觉得,这老爷子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可偏偏谢远清还是个不会哄孩子的。她虽有心调和,也知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偷偷让碧荷去街上买了两包最普通的粗茶,亲自送到了老爷子院子里,说是谢远清带来的礼品。
钟老爷子早年在外征战的时候最喜这种粗茶,如今书房里都还储着两罐。堂堂国公居然喜欢这二十文一包的粗茶,任谁也想不到。
老爷子嘴上虽然说着嫌弃,可这些年,还是头一次有人送礼送到了他心坎上,没想到谢远清这个文绉绉的,还挺心细。
拜别了钟老爷子,又去京郊祭奠了母亲,谢昭昭才被谢家的马车送回了皇宫。
天色已暗,可远远的,谢昭昭还是在西华门的门口看到一个人,正是柳絮。
第22章 走水
乍然看到柳絮,谢昭昭有些意外,她的真大腿不是已经认祖归宗了么,怎么如今背着个包袱站在宫门口?
见谢昭昭从马车上下来,柳絮赶忙迎来上,“奴婢给娘娘请安。”
“你这是……”谢昭昭有些诧异,不明白她怎么如今还是以奴婢自称。
柳絮垂着眼,紧了紧肩上的包袱,似乎是在下很大的决心。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剪水般的眸子里透着股坚定,“娘娘,奴婢不想离开朝华宫。”
说着,她便扑通一声跪在了谢昭昭面前。
谢昭昭:?
“奴婢入朝华宫那日,碧荷姑娘便告诉奴婢,从今往后,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娘娘的救命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只想这辈子能随侍左右,侍候娘娘。”说完,柳絮还给谢昭昭磕了个头。
谢昭昭:这……
柳絮的这番话着实让她有些意外,哪有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非要来伺候人当丫头的?谢昭昭搭着碧荷的手,微微蹙眉,“简大人怎么说?夫人呢?他们刚刚才寻得你,舍得让你进宫当宫女吗?”
“奴婢已经禀明爹娘,爹娘感激娘娘大恩,也自是希望奴婢能侍奉娘娘左右,以全简家上下的一片心意。”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谢昭昭自然也不好再推脱,更何况,她潜意识里也是希望柳絮能留在身边的,便点头允了她的请求。
主仆几人刚刚回到朝华宫,内务府的人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说是百花宫宴的一应用度已经拟好,就等着贤妃娘娘定夺了。
谢昭昭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大事,当即就命内务府将单子呈上来。宫里头大大小小的宮宴时有,内务府早就轻车熟路,可谢昭昭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长长的一串单子,大到皇家制式,小到一杯一盏,事无巨细。等她摸清楚里面的门路,天都已经黑透了。
好在百花宮宴年年都办,谢昭昭也没打算玩儿什么新花样,对照着以往的用度,觉得相差无几,便命内务府操办去了。
“娘娘今日奔波了一日,这内务府的人也忒没有眼力,偏生在这个时候来。”碧荷心疼自家娘娘,一边给谢昭昭揉肩,一边吐槽内务府。
柳絮倒是更为细心些,从小厨房端来热粥,“娘娘饿了吧,奴婢让小厨房一直煨着呢,是娘娘最喜欢的瑶柱鸡茸粥。”
谢昭昭是真的觉得有点饿了,端过热粥,也顾不上碧荷连声的“小心烫着”,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碧荷瞥了一眼柳絮,今日在宫门外,她那番话倒是让碧荷有些刮目相看。堂堂御史千金能这般纡尊降贵,实属不易,眼下又见柳絮如此细致周到,先前对她的敌意也减轻了几分。
一碗热粥下肚,谢昭昭觉得自己似乎又精神了许多。可今晚,似乎是老天爷存心不让她歇息,谢昭昭刚刚躺下,朝华宫的小太监就又匆匆忙忙闯了寝殿,“娘娘,出事了!出事了!”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碧荷喝住跑进来的小太监,“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明毓宫走水了。”
明毓宫?那不就是明太妃的寝宫?
谢昭昭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柳絮赶紧给她披上外赏,几人便急急忙忙往明毓宫的方向赶过去。
这明毓宫离朝华宫并不近,走宫道约莫要一炷香的时间。
“从御花园穿过去。”谢昭昭当即就带着碧荷和柳絮抄了近道。
眼下已近子时,御花园里人迹罕至。碧荷挑着宫灯走在前头,远远的便看到草丛里有盈盈火光,还伴着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中元节还未过,又突然碰上这么诡异的一幕,小白菜当即被吓了一跳。谢昭昭将她护在身后,几步走上前,冲着火光处厉声喝道,“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中烧冥钱!”
烧冥钱?
柳絮拉住碧荷的手,给她指了指草丛里冒起的烟。谢昭昭虽然披散着头发,可通身娘娘的气度倒是端了个十足,被她这么一吼,草丛里畏畏缩缩钻出个小宫女,早已经被吓白了脸,不住的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