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情:“这并非山长的过错,只能说小人太过猖狂了。”
山洞中为了阻挡山外潮湿的雾气,以石门为主,石门严丝合缝,想要推开也得用上不少功力。
季薄情看他轻飘飘推开几扇石门,越发想要将他纳入麾下了。
有青山书院山长在麾下,她还要担心青山书院四散的人才不来投奔吗?
况且楚斯人虽然目盲,武功却不弱,学识也不错,真不错的人选。
季薄情趁机上眼药,“依在下所见,能做出火烧书院这种事的无疑是站在世家立场的那些人,必是杨九春和吴人美其中一人,这样一来既除掉了眼中钉,又能趁机将这件事嫁祸给对方,实乃一石二鸟之计。”
楚斯人叹了口气,好像并不想继续谈论此事。
季薄情有些遗憾,只得停住了往两人身上泼脏水的举动。
楚斯人领着季薄情来到一处干爽的室内,室内幽暗,只点着几根蜡烛。
楚斯人拿出三支香,用蜡烛点燃,递给季薄情。
季薄情正色接过,举香对着牌位郑重行礼。
她在心中默默道:青山书院历代山长,朕有愧于那些因朕而死的英杰,朕一定会为他们报仇,让一个盛世大周重现人间,完成他们与朕的心愿。
季薄情拜完后,将三支香插入香炉。
她看着袅袅上浮的青烟,低声道:“楚山长,天下乱象已起,您还要坐在深山中吗?此时不入世救天下,还在等什么!”
她转过身,眸光如利箭刺在楚斯人身上。
楚斯人:“贵客,非是楚某惜身,不肯出山,只是楚某身上还肩负着重任,楚某需调查清楚凶手,重建青山书院。”
楚斯人微笑道:“楚某虽然双目失明,无法视物,可楚某心未瞎,自然不会被这世间的流言蜚语所蒙蔽,楚某知道这天下是谁家天下,大周陛下才是这天下实至名归的正统。”
“贵客放心,虽然青山书院无数学子亡故,但他们是亡于杨九春之手,亡于魏国人之手,这非是陛下的过错,我亦不会因此对陛下怀恨在心。”
“楚某若是出山,择一明主侍之,大周陛下是楚某唯一的选择。”
季薄情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又觉得可惜。
这样才是最不好办的。
因为楚斯人并非不肯为她效力,而是因为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再继续强求下去。
可不强求,她就只能当光杆皇帝了。
季薄情叹气道:“也罢,只是我有些惋惜。”
楚斯人面上露出愧色,“我虽然无法相助陛下,但我可以为陛下推荐一人,若有此人相助,陛下定然如虎添翼。”
季薄情立刻追问道:“不知此人是谁?”
楚斯人:“此人乃青州人士,眼下正暂居在离青山不远的一处酒馆中,她姓君名思,字不梦。”
“如今天色尚早,不如我带贵客前往。”
季薄情自是赞同。
两人收拾一番,准备顺着绳子往上攀。
楚斯人却在此时拦住了季薄情,“贵客稍等,有人在悬崖上。”
季薄情屏息凝神,抬头望去,入眼所见皆是白茫茫的雾气。
她又侧耳倾听,仍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季薄情不由得看向楚斯人,楚斯人却一动不动,只有耳朵时不时轻轻一颤,似乎听到了什么。
季薄情趁此时机,打量起楚斯人。
他头上的血量显示他的等级只有70级。
他的个人属性是这样的——
姓名:楚圣,字斯人
身份:青山书院山长
称号:【金色】青山书院山长(注意:佩戴此称号时,容易收服天下寒门人才,天下人才将自动往此人身旁靠拢);【紫色】白衣秀士(注意:此乃青山四秀之一称号,搜集齐四秀将会带来特殊加成)
天赋:【金色】师者;【金色】识人之能;【紫色】耳聪
季薄情眨眨眼睛,深觉楚斯人的名字别有一番含义。
“斯人”可指斯民、百姓,他名字的内涵大概是百姓平民皆可称圣吧,还真是符合青山书院一直以来的理念。
可是,白衣秀士的白衣呢?还是白衣秀士真的只是指他尚未获取功名之意?
不过,看到他的称号和天赋后,季薄情想要他的心更迫切了。
有楚斯人一人便有天下人才来归,他甚至能够轻易辨识出有才能之人,这不正是她现在正需要的人吗?
季薄情仗着自己穿着“楚贪狼”的马甲,甚至生出了直接将此人打晕抗走,等到了扶苏,再给他请罪的想法。
反正惩罚的是楚贪狼,算不到她季薄情的头上,纵使她把事情做绝,也可以用季薄情的身份狠狠敲打楚贪狼,来给楚斯人施恩。
这么一想,简直就是妙计!她一个人就可以把红脸白脸都演了,恩威并施,顺带带走一个人才搜索器。
季薄情走在楚斯人身后,盯着他露出的白皙后脖颈,手指蠢蠢欲动。
楚斯人疑惑地摸摸后脖颈,回头望来,朝季薄情浅浅一笑,“好了,人走了。”
季薄情思量道:“不知道来人是谁?”
楚斯人:“自从青山书院被烧后,已经来了好几伙人,大概都是想要趁机搜寻一些青山书院的珍本孤本。”
说到这里,季薄情想起了自己手中的《谋篇》。
“我也捡了一本书,不知道这本书是否对楚山长有大用?”
楚斯人笑了一声,开口道:“既然贵客是奉陛下之命前来,那我也不瞒着贵客了,此书确实是一卷珍本,可你手上拿的只是复刻本,这样的复刻本青山书院多的是,而且散落各处,专门等着心怀不正之人前来,拿了此书以为获得了无上宝贝。”
“这是楚某受人所托,布下的一局棋。”
季薄情愣住了,“一局棋,那您可知此书是何人所写?”
楚斯人:“贵客既然有此提问,想必已然知道此书是谁所作,也难怪,您毕竟是陛下身边人,不错,此书正是大周丞相崔不群遗作。”
纵使心中早有准备,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季薄情还是感觉一阵不适。
人人都提起这个名字,处处仿佛都有这个人的影子,这就好像这个人从未死过,一直跟随在她身旁,可她又确确实实知道这个人已然不在了,她不能再沉迷在久远的梦中。
他与她过往皆已消散,不可追,不可寻。
楚斯人仿佛能够读心似的,轻声道:“对不起……”
季薄情笑了笑,“无事,我一直仰慕崔丞相,可惜……真是可惜了。”
楚斯人:“既然如此,那你便收着此书吧。”
季薄情懵了一下,“什么?即便是复刻本,这么随随便便拿走也不好吧?不是崔丞相委托你用此书设计谋算吗?”
楚斯人笑道:“我在这里停留许久,一直关注着青山书院废墟中发生的事情,此书其他复刻本早已散落出去,你手中的残本自己拿着留个念想也不错,只是贵客需记得,书中谋算不可尽信。”
季薄情好奇道:“为何这样说?此书难道不是崔丞相呕心沥血所作吗?”
楚斯人:“呕心沥血吗?按照他的心意来说,如此谋算的确算是呕心沥血了。”
他回过神来,询问季薄情:“贵客以为何为谋?”
一瞬间,季薄情的记忆随着这句话被拉到了一个秋日午后——
她半支着脸颊,看着窗户外不断飘落的金色银杏叶,一道毛茸茸的光落于她的手背上。
窗前的崔不群一手执书,一手轻轻扫落书页上的银杏叶片。
他突然发问道:“陛下可知何为谋?”
他抬头的瞬间,金色与阳光都虚化成为背景。
“以智算智,以心计心。”季薄情与记忆中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金色的时光中回荡。
楚斯人呼吸一滞,似乎想什么入了迷。
季薄情闭上眼,徐徐道:“人力有限,谋算终究只能算到十之八九,剩下一两分且看天意,倘若非要十全十美,那必然会在其他地方找回来,此乃世间平衡之道。”
所以,谋主崔不群每每谋划往往留出一两分余地,给人一条生路。
她至今都觉得他太过优柔,不够果断,甚至因此与他争论多次,如今她再来世间重新做人,终于对这个所谓凡事不可做绝,世间万事亦难圆满,有了新的感悟。
许久,楚斯人才回过神来,“楚兄果然有大智慧,适才所言让我有了新的领悟。”
楚斯人笑道:“此《谋篇》据崔丞相所说就是教人如何谋算人心的。”
季薄情更加疑惑了,“这么重要的书卷就白白给了其他人?”
楚斯人:“是吗?若是得到此篇之人不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么他就是自取灭亡。”
季薄情恍惚道:“人心不可谋算。”
楚斯人“哈哈”一笑,“正是如此。”
季薄情疑问更加多了,“为何他要设下此计?”
楚斯人:“我亦不知,只是按照他所托付行事,大概他想要找到真正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传人吧。”
“这篇《谋篇》是他尚未完成之作,但是在此之前他还写过一卷与谋篇相对的文,大概两者共读才能领会他真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