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女帝从来没将这些世家大族看在眼里,是真正地敢打敢杀,敢株连九族。”
“当年陇西李氏少族长李非凡也是年少英才,李家甚至有与当时的储君季梦真结亲之意,结果呢,李非凡死的足够身败名裂吧?还是由正在议亲的储君殿下一手炮制的,从那以后,世家便都清楚季梦真的心思。”
“她这辈子是绝无可能与世家子弟的成婚的,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
“她的薄情之名,难道仅仅是因为杨九春一事吗?”
裴宗之笑了笑,“当年世家可是上赶着讨好她,各路世家子弟无不任由她挑选,可她可以一边跟你交好,一边杀你全家。崔不群再如何讨女帝欢心,也没有耽搁女帝杀了他的伯父叔父,崔家多么大的一个世家,都被女帝杀怕了,眼下即便投靠了魏帝,也不敢太过出头。”
裴宗之看着吴人美:“陛下,若是你和先帝能够学到季梦真这点长处,也不至于让越国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您是该残忍的时候不该残忍,应当仁慈的时候又缺少仁慈。”
裴宗之摇了摇头。
吴人美用手指指着他,被他气得竟说不出话来。
裴宗之慢条斯理地微笑道:“陛下莫急,您现在还有毒在身上,解毒之事还要靠臣,还望陛下多多体谅臣之不易。”
季薄情诧异地看着此时狡猾又锋芒毕露的裴宗之。
这样的裴宗之太不像裴家家主了,可又让人觉得他就该是这样的。
裴宗之:“陛下身上的毒,臣已经有了解法。”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这里的药,每日三丸,七七四十九日后,陛下的毒自然会解开,至于残留在您体内的内力,反正您的武功并不高深,就算自此不能习武也不算什么。”
说着,他就将小瓶抛给吴人美。
吴人美根本没有去接。
小瓶撞到他的腿,又顺着腿滚落。
在瓶子快要掉到地面上的时候,被季薄情一把捞进手中。
裴宗之双手拢入袖中,“臣告退。”
他漫步离开,犹如当时刚刚进军营一样,可此时,他已经跟吴人美撕破了脸,偏偏吴人美拿他无可奈何。
偌大一个军营,吴人美唯一可信之人只有身旁的楚贪狼。
他又怎么能让肆意直爽的楚贪狼去对付裴宗之这么一个奸诈小人呢?
裴宗之离开后,营帐内只能听到吴人美的粗喘声。
季薄情看着手里的药瓶,一屁股坐到扶手上,“陛下,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啊。”
“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您该想想后手了。”
“后手,还哪里有后手,整个越国臣子不是世家人,就是依附与世家之人。”
吴人美神色阴沉,“除非朕引狼入室,让畜生却对付另外一群畜生。”
季薄情笑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眼下不是正有一个机会吗?”
吴人美眼神慢慢偏转,落到她脸上。
季薄情缓缓吐出二字:“九鼎。”
第86章 七绝之一庄亦邪?
吴人美侧头盯着季薄情。
季薄情摸摸下巴, “不过,这个提议也有个问题,就是容易过火, 毕竟那些狼可是很难能够掌控的。”
吴人美冷笑一声, “大不了两败俱伤罢了,要不然朕永远是受这些世家掣肘的皇帝!”
吴人美目光深沉, 显然是将季薄情的提议记到心中去了。
季薄情眼波一转,举起手中的药瓶, “陛下,这药您吃吗?”
吴人美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露出少年人的苦闷表情。
他撇撇嘴问道:“你说呢?”
他在季薄情面前完全没有顾及,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撑起皇帝的架子。
季薄情打量着手中的瓶子, “我不敢说。”
吴人美轻哼了一声,“还有你不敢说的?”
季薄情笑了一下, “我确实有些怀疑, 但是, 陛下体内的毒如果不治,恐怕会越发难受。”
她看着吴人美脖颈上慢慢向上向下蔓延的红痕,“陛下还是服下此药吧。”
吴人美:“朕宁愿毒死,也不想要受制于他。”
“对了,朕让你暗中在军中调查玄衣郞之事, 你进行的怎么样了?”
季薄情叹气道:“不行, 那玄衣郞太能藏了。”
吴人美咬牙切齿,“那个该死的!”
季薄情颠了颠手中的药瓶,“陛下,不若我倒出一丸药, 拿出去给附近城中的郎中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名堂。”
吴人美摆摆手,“那你就去吧,不过,以裴宗之的手段,旁人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
季薄情:“那也总要试试。”
吴人美捂着额头,头疼道:“朕当初怎么就信了裴宗之的鬼话,以至于现在竟然成了他的傀儡。”
季薄情将取出一枚黑乎乎的药丸,将瓶子放到吴人美身旁,“我觉得晁将军未必是站在裴宗之那边的。”
吴人美轻笑一声,“世家之人到底不可信。”
季薄情心道:你是该信的人不信,不该信的人偏要信。
季薄情安抚了吴人美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她在军营中找到玄衣郞的营帐,一头闯了进去。
营帐中还有其他几个士兵,那些士兵正凑在一起掷骰子,其中混着五六个一起玩的玩家。
唯独玄衣郞仰面躺在床板上,屈着一条腿,默默看上营帐顶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哟,楚哥,要一起玩吗?”
在军营这几日,季薄情跟下面的士兵混的比较好,见她过来,还有人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季薄情笑着摇摇手,“我就不用了,你们小心些,别被抓到。”
士兵们摆手笑道:“他们哪里有空管我们这些小兵啊,就算是晁将军也只盯着那些有救的新兵操练,不管我们这些纯粹来混日子的。”
玩家也热情招待:“楚哥,一起玩吧,人多热闹,我带你玩桌游,咱们跑个团什么的。”
季薄情:“跑团?”
玩家:“嗯嗯,来吗?”
一旁榻上的玄衣郞卢小师已然听不下去了,他直接翻身而起。
“找我的吧?咱们出去说。”
他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季薄情又跟众人寒暄了两句,才也转身出门。
她一出去,就见卢小师正揣着手,靠着一根柱子在等她。
“何事?”
季薄情站在他身侧,揽住他的肩膀。
卢小师侧头看了一眼她自动自觉的手,又默默扭头冷冰冰盯着她。
季薄情一点没被他的眼神吓退,笑呵呵道:“走走走,有些事情要与你和长生一起商议。”
卢小师鼻子动了动,又侧过头,仔细对着她的手指嗅了嗅,“你的身上怎么有一股药味儿?”
季薄情:“你的鼻子未免也太敏锐了吧,我身上带了一丸据说能够解笔墨点杀之毒的解药。”
卢小师冷笑一声,显然是觉得她在说大话。
季薄情摇了摇头。
季薄情找到玉长生的时候,玉长生正站在军营角落里,他双腿并拢,两只手平举,一只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铁锅,铁锅也举得与手臂平齐。
卢小师上下打量他几眼,忍不住道:“基本功可真是厉害。”
季薄情:“你这是在练功?”
玉长生:“伍长嫌弃我炒的菜不好吃,罚我举锅一个时辰,这也是一种修行。”
季薄情赶忙跟伍长说要借用一下玉长生,因为季薄情的好人缘,伍长并未多阻拦。
季薄情将两人凑齐后,便将营帐中发生的事情对两人说了一遍。
玉长生奇怪道:“裴宗之言行与以往不同,他好像因什么而焦躁,以至于再也忍不下自己的锋芒。”
季薄情摸摸鼻子。
此事该不会跟她有关吧?
卢小师朝季薄情伸手,“药给我,我倒要看看这位裴家家主有多厉害。”
季薄情将藏起来的药丸递给他。
卢小师用帕子扣下来一块,仔细看了看,闻了闻,又尝了尝。
季薄情:“喂,药岂可乱吃?”
卢小师:“我心中有数。”
他尝过药渣后,皱紧了眉头。
卢小师露出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这副药真是厉害,用药之大胆竟是连我也没有想到的。”
季薄情:“你是说这丸药确实能够解毒?”
卢小师:“非但如此,这药还能够疏通经脉,能够慢慢化解他人内力在经脉中的痛苦,药中有好几味毒,大概是要引导自身内力来攻击经脉中我留下的内力,这样一来,经脉中我留下的内力虽然会被损耗,可自己的内力也会被消耗,可能会成为一个毫无内力的废人。”
卢小师:“研究出这个药的还真是一个奇才啊,竟然将需要解药和内力的解毒方式综合到了一起,当真厉害至极。”
卢小师这么一个傲慢的人都对研究出这味药的裴宗之赞誉有加,可见裴宗之是有多么厉害。
玉长生:“奇怪,我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季薄情:“我也有这种感觉。”
卢小师捏了捏药渣,“他研究出这味药未免也太快了,我如此引以为傲的绝招,竟然让他在短短几日内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