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待他如此好,如此温柔……
季薄情笑了笑,神情温柔又带着期待,“这世上能人有的是,朕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之所以愿意与你说这么多,那是因为,朕相信你的未来。”
“花繁弦,朕相信你会成为大周的战神。”
花繁弦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在女帝口中听到如此高的评价,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自己居然能被一位君主这样期待着。
季薄情的目光坚定又确信,就好像她真的看到了那个未来一样。
花繁弦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古时将军会为了报答君王的“知遇之恩”,无怨无悔战死沙场。
原来这“知遇之恩”竟让人如此上头!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喝了三天三夜的烈酒,直到从屋子里出来,仍旧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头重脚轻。
如此重信一个有着北戎血统的人,大周女帝的胸怀气魄当真不是凡夫俗子能比的!
花繁弦握紧手掌,苦笑道:“陛下,你敢这么说,我就敢这么信了。”
为了那双交付信任的眼睛,他就当一回大周战神,拼死也要做到!
……
扶苏城位于越国、魏国和花州交界地带,很适合打探消息。
在扶苏城被她管理的有模有样的时候,三方却反而都没有什么大动静。
然而,季薄情却知道,平和的水面下到处都是激流。
魏国和越国的军队已经开拔,袭向花州。
她的真身藏在越国的军队中,每日随着军队抓紧赶路前往花州,这只军队中还藏有越国的皇帝陛下,而明面上率领这只军队的则是将军晁开天和军师兼督军裴宗之。
季薄情原本想要对玉长生安排一些什么,但是因为裴宗之一直在身边盯着,使得她根本没有其他操作的余地。
他将季薄情提到身边来帮他处理文书工作,顺便提点教导她一些事情。
若不是他真的是在教导她,季薄情恐怕要认为这家伙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一直在防止自己泄露情报。
可他这样做,就越发让季薄情不理解了。
季薄情只得趁着一些空当,在行军路过的树上留下标记。
这日,她正写着军中公文,还要努力用不是自己的笔迹誊写。
裴宗之曾经让她起草过文书,这简直让她手脚发麻。
她虽然会看臣工们的文书,也能看出谁写的好,谁又在废话连篇,但让她自己来写真是要了她的命。
裴宗之看过她写的文书后,竟然良久没有说话。
季薄情知道自己的起草的文书词句丑到了他,也不太想说话。
许久,裴宗之长长叹了口气。
“……倒也有几分灵气。”
季薄情:“咳,大可不必硬来夸奖我,我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个。”
裴宗之:“你在乡野中接受教导,教导你的先生恐怕不曾在朝中任职,所以你不擅长作公家文章,不过,你文章中有些想法还是极为精妙的,看来你还是有这方面天赋的。”
季薄情心道:朕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实不相瞒,吴横江当年上奏的奏折文书朕都看过,更别提你们裴家的了,朕只是不擅长作文章而已。
裴宗之:“也好,若是你将文书写的花团锦簇,无可修改,我才要担心了。”
季薄情心中一紧。
裴宗之放下那张纸,笑道:“你这字也要练一练,虽然有了自己的风格,但所融颇杂,掩盖了自己的那份灵气。”
季薄情尴尬地笑了笑。
她的字可是模仿了百家,同一个字再让她写一遍,她都写不出之前的样子来。
季薄情:“我的字不好,有风格吗?我只不过是瞎写一通。”
裴宗之指着上面几个字道:“你看你这个字笔法含蓄内敛,是卢大家的字;笔法锋芒毕露的是李大家的字;温润典雅的是崔丞相的字体;笔走龙蛇、连绵不绝的是昔日帝师洛师之字。”
裴宗之看向季薄情,“你学其他几家不太好,学崔丞相和洛帝师倒是有几分像。”
季薄情一脸惊喜,“真的吗?我竟然比得上帝师?”
她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因为这两人教导她写字最久,她也对两人的笔迹最为熟悉。
季薄情又疑惑道:“为何你好像熟知天下大家的笔迹?”
裴宗之笑道:“我天生体弱,在家中无事便时常练字养性,天下书法大家的字我几乎都能认出来。”
“尤其是崔丞相和洛帝师的书法。”
季薄情:“这又是为何?”
裴宗之:“我与崔丞相一直有书信往来,而洛帝师则是宗之祖父。”
季薄情吃了一惊。
她这才想起来,洛帝师教导她的时候,就有人说他被自己妻子休了,他妻子是裴家贵女,他当年是入赘裴家,后来遭到裴家贵女嫌弃,就把他休了。
季薄情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还仔细打量过这个一把年纪的帝师。
虽然才华不错,但年纪大了就越发显得丑陋了。
季薄情是真没想到两人还有这番渊源。
不过,季薄情此时更想要确认另外一事。
她询问道:“既然裴大人如此厉害,那我就要考考您了。”
裴宗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季薄情:“我曾在一家酒馆偶然看到一副字,那书法当真绝品,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风格独绝的书法。”
裴宗之:“哦,是什么样的?”
季薄情:“请恕在下无法写出来,因为那种风格不是一般人能够模仿的。”
他拾起桌上的一杯茶,慢慢撇着茶叶,“那可以形容吗?”
季薄情笑道:“他的字犹如病梅,怪异,诡谲,病态,却又美极了。”
他的手陡然顿住了。
第81章 来呀,互相伤害啊!……
“哒”的一声轻响, 裴宗之将手中的茶碗顺势放在了桌面上。
“病梅?”
他目露思索之色,顺势抽出一张纸,捻起毛笔, 用笔尖沾满了浓墨在纸张上写了一个字。
“是这样吗?”
季薄情探头去看。
只见他写了一个鬼气森森的“鬼”字。
裴宗之道:“这是谷氏书法。”
季薄情摇头, “不,不是这个。”
裴宗之又接着用几种笔锋鬼奇的书法字体写了几个字, 让季薄情一一辨认。
季薄情不住摇头,却忍不住惊叹:“你居然会这么多种书法?”
裴宗之淡淡一笑, “我尤好此道。”
“可是,你所写都并非我所见到的。”
季薄情低头看了一眼那些各有风格的字迹,缓缓道:“我认为,这些字都不及我所看到的那幅美妙。”
“尤其是,我所看到的那幅字不过是一个赤脚郎中随手所写, 从笔迹就可见他的漫不经心,但正是这等漫不经心, 才让此字有了灵魂。”
裴宗之顿了顿, 缓缓笑道:“你还真是有话直说, 就不怕我动怒吗?”
季薄情:“我觉得裴大人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
裴宗之:“不,我是。”
季薄情:“……”
裴宗之:“尤其是在我擅长的方面,我最讨厌落于人后了。”
季薄情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仍旧是无法分辨这人究竟是在玩笑,还是真心这样想的。
裴宗之放下毛笔, 将纸张卷了卷, 转而道:“有一件事,我想要问问你。”
他看着季薄情道:“当初在小巷中朝陛下射出那一箭之人究竟是不是白子明?”
季薄情:“啊?白什么?”
他缓缓道:“白子明,他的姐姐你一定听说过,便是昔日大周首辅白素月。”
季薄情诧异道:“原来射杀陛下之人竟然与大周有如此牵扯, 难不成他是受了大周女帝的差使来刺杀陛下?”
裴宗之轻笑一声,“白子宁恨不得杀了大周女帝,怎么会这样做?更何况,本官见他有才,打算暗中培养,并将他引荐给陛下,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季薄情心道:哦,那朕还真是歪打正着。
季薄情开口道:“其实,我的推测也不是没有依据,虽然他仇恨大周女帝,但是,若大周女帝对他说了什么,他未必真的能守得住自己的立场,毕竟,天下谁人不知女帝的魅力?谁又能从女帝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下逃脱?”
裴宗之清浅一笑,“这倒是真的。”
裴宗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如今去了哪里……好在我已经有了新的培养对象。”
季薄情“咦”了一声,只见他笑看着自己。
季薄情指了指自己,“莫非是我?”
裴宗之:“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我好歹是督军,哪里有这么多闲工夫教导你写公文?”
季薄情挠了挠耳朵,“抱歉,我一直以为你是觉得我的文章丑到你的眼睛,让你实在不想再伤害自己的眼睛才教导我的。”
裴宗之噎了一下。
他无奈道:“……你的拒绝还真是够委婉的。”
季薄情朝他眨眨眼睛。
“为何不愿?”
季薄情:“我当你门客?我是疯了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别人门下过那些低三下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