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
歌才唱到第一个副歌部分，一共是六分钟的舞台，才走了一分半钟，台下应天响的‘盛瑶下台’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几乎要将体育馆的屋顶掀翻。
骑士团的老幺金池看不下去，想要冲到舞台上，被翟大成一把拉住：“让她表演完。”
金池胸口起伏：“这个环境，她能表演完吗？”
“如果这点压力都顶不住，她也就不用在娱乐圈混了。”
当事人盛瑶站在舞台上，那一瞬，腿是有些发软的，她穿过来的时机太差了，她原本的人生顺风顺水，是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小孩’，从没经受过被这么人讨厌的‘高光’时刻，她代替原主陷在谷底，谁都上来填一把土，想把她留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刺耳的‘盛瑶下台’一浪高过一浪浪，鼓动着她的耳膜，灯光以外，她仿佛能看见那一张张仇恨的面孔，在场两万多粉丝，没有一个喜欢她。
这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舞台侧方的钟杏慈站不住了：“欺人太甚。”
辛美静拉住她：“你给我安分点。”
盛瑶身体里藏了一团火，这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汗水顺着鬓边缓缓滑落，迎着光，她的眼神却越发坚毅起来，她将所有的歧视，谩骂，侮辱，指责，都化成了动力。
她必须要扛着压力走下来，扛不下来，将会受到更多的诟病。
她的舞台表现几乎没有受台下震天声浪的影响，她依旧在闪耀的舞台上，她让自己只看到远处照来的一束探照光，懒理一浪高过一浪的‘盛瑶下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首歌不是甜系风格，她不用强颜欢笑，她的表情管理不用做得那么辛苦。
这六分钟，大概是盛瑶人生中最漫长的六分钟。
第12章
最后一句唱完，盛瑶握紧话筒，缓缓弯下腰，鞠躬。
台下回答她的却仍然是愤怒的声音‘盛瑶滚下台’，前排观众甚至将荧光棒和灯牌砸到了台上来，有些砸到了她的头，倒嘘声一片。
灯光黯下，盛瑶呼了口气，全身发麻，后知后觉像是踩在漂浮不定的小船上，整个人都是虚的，缓缓退下。
舞台侧方，翟大成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很棒。”
接下来就是rag的表演，台下观众对她们三人的忍受度比对盛瑶好太多了，这三人几乎都是素人，初舞台完成得很好。
盛瑶扒着柱子，看着那三个小姑娘在台上劲歌热舞，台下虽不至于像师兄团表演时热烈，但至少礼节性的掌声，她们还是获得了。
盛瑶有一些羡慕，小声嘀咕了一句，原主啊原主，你看看你留下的烂摊子。
三人表演完，盛瑶迎上去说恭喜：“辛美静女团顶级舞担的地位，今天要奠定了，杏慈和项淼也都很好。”
钟杏慈咬牙：“刚才台下的人对你太过分了。”
“你设身处地想要一下，要是你们团以后火了，来一个风评不好的师妹团或者师弟团蹭你们的舞台，作为粉丝，你是什么感受？”
钟杏慈有些语噎。
“我能做的，就是珍惜每一个能表现自己的机会。”
辛美静看着盛瑶微微有些失神，这还是那个情商低到无底线的草包美人盛瑶吗？
毋庸置疑，盛瑶和rag的这次舞台，热度超高，盛瑶连带rag开启了花式上热搜之路。
当然，也没什么好听的话。
#盛瑶蹭骑士舞台#
#盛瑶被骑士粉丝倒嘘#
这是前几位的热搜，再往后翻，倒是有一些理智路人搜出来的正常话题#盛瑶声音好听#、#辛美静是谁#、#辛美静跳舞绝了#。
前二十位热搜，有六个是盛瑶和rag的，虽然舞台有些意外，不算完美，但她至少现在流量是很高的。
盛瑶翻到辛美静的热搜，有些欣慰，辛美静就是那种只要给一点点机会，就会被人注意到的人。
演唱会在直播中，盛瑶她们坐在化妆间里，看着电视屏里的直播，台下粉丝和刚才截然不同，热情高涨，荧光棒灯牌随着音乐挥舞着，狂热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破她们的耳膜。
眼里便多了羡慕，什么时候她们才会成为那样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呢？
partick酒店顶楼VIP套房，沈宴峥伸手扯了扯领带，解了两粒衬衫扣子，眉心笼着两分倦怠，何凡递上一杯冰镇威士忌，他喝了一口，手机震了一下，何凡递过来：“先生，有信息。”
沈宴峥点开一看，网瘾老太太发了一段视频和语音。
修长的手指滑了一下，老太太的声音传来——
[宴峥啊，你快看看这个视频，瑶瑶唱歌，被底下的人倒嘘，赶她下台，哎哟，那些孩子怎么那么坏啊？我还听说她被什么疯狂粉丝堵在飞机的洗手间里，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有？我听说她是在雅加达表演，你不是也在雅加达吗？你快去安慰安慰那孩子，听到了没有？]
手机被扔在沙发上，他奶奶发的视频他也懒得点开。
他脱了身上的西装丢在一旁，进了浴室，花洒流水声传来，何凡叹了口气。
这世上就没人能按头让先生做他不想做的事。
待他出来，何凡在套房外间，他穿着浴袍，拿着大浴巾擦了擦头发，落地窗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威士忌，他喝了一口，酒杯旁边放着他的手机，显然是何凡放在这里的。
六十九楼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大半个雅加达的夜景。
鬼使神差的，他拿起手机，打开了他奶奶发过来的那段视频。
摄影师显然对她的脸很钟情，全程几乎都是近镜头大特写，台下铺天盖地的‘盛瑶滚下台’，灯光照耀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能看到她眼睑颤抖，握着话筒的手也在颤抖，声音微不可查也在战栗……
四处都黑暗，只有一束光笼着她，像被遗弃的孩子，偏偏她的声音透过话筒又是那样有穿透力，中气十足，高音极具感染力，像是被欺负了又不服气的孩子，想用自己的声音证明自己。
何凡支棱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到了盛瑶唱歌的声音，止不住挑眉，先生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冷漠绝情。
脚步声传来，何凡立刻迎上去：“先生……”
沈宴峥出了套间，何凡试探性道：”晚宴结束之后，要去探望盛小姐吗？“
沈宴峥皱眉，没接话。
盛瑶倒是没怎么受‘舞台倒嘘’的影响，师兄们的演唱会结束之后，after party上，她和项淼两个人像偷吃坚果的仓鼠，躲在角落里，拿一块点心，偷偷塞进嘴里。
项淼哽咽：“吃了两顿蔬菜了，我都要饿死了。”
盛瑶吃了两块点心，其实还饿，但不敢多吃了，原主虽然瘦，但不是吃不胖的体质，她不敢任性。
看着项淼躲在大朵绣球花后面偷偷吃点心，小声道：“别吃了吧。”
项淼挤出两包眼泪：“我要化悲愤为食欲，不然我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
一口吞下一整个芒果糯米糍，项淼一脸餍足，娴姐突然从背后蹿出来，项淼吓得一口咽下，噎在了食道里，盛瑶慌忙给她拍背。
娴姐看着一脸狼狈的吃货，无语地翻白眼：“这边结束之后，去酒店健身房运动一个小时再睡觉。”
项淼的两包眼泪唰地掉了下来，等娴姐走了之后，悲痛欲绝地呜咽：“女明星好难当啊。”
盛瑶差点和她抱头痛哭，谁说不是呢？
骑士与少年的演唱会在雅加达完美收官，三人一路敬酒，终于走到盛瑶她们这儿来。
翟大成今年二十五，莫子飞二十三，金池年纪小，十六岁出道，火成一线了，也才十八岁。
盛瑶感慨，真是年少成名，十八岁就名利双收了，真让人羡慕。
翟大成作为师兄团的队长，挨个夸了四人刚才的舞台表现，着重夸了盛瑶的嗓音，又夸了辛美静的舞技，说他们团里莫子飞是舞担，两人以后可以切磋一二。
辛美静难得有不冷酷的时候：“莫老师是我的偶像。”
莫子飞身上还穿着打歌服，大金链子烟熏妆，显得特邪魅狂狷：“嗨，什么老师不老师的，以后叫我飞哥就行了，别整那老师不老师的，我又不给你们开班授课。”
翟大成：“叫我大成哥就行。”
金池：“叫我池哥，谢谢。”
四个师妹眯眼看他，纷纷拽紧了拳头。
after party设在一个夜店，气氛很high，三个师兄演唱会的兴奋和激情还没消化完，在这夜店里又唱了几首，气氛被点燃，攀升至最高，盛瑶在演唱会上所有的不快都被这巨大的仿佛能侵入五脏六腑的躁动音浪侵袭。
喝了几杯，出来的时候四人抱在一起，踉踉跄跄要上商务车。
夜店门口是红灯，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
六月份的雅加达，日均气温二十三度，夜晚十一点，车窗半开，夏季的风，那么绵长。
沈宴峥穿白衬衫，扣子开了两颗，手肘搭在车窗上，抬眼就看到了靠在商务车车身上的人。
盛瑶也看到了他，异国街头，灯红酒绿的街景，让面前的一切显得光怪陆离起来，下过一场雨的街道，水纹潋滟地映在他脸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能地就朝他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