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若笑着称是,起身道辞离开。
.
无病一大早就跟着顾岩陌去了外院,随着他这里那里的走。
晚渔乐得清静,在小书房里作画。
她得空就画苗疆所见美景,留待来日给亲友看。
不知不觉,便到了午间。
“三少爷呢?”晚渔放下笔,问凝烟。
凝烟笑着回道:“等会儿就回来,跟您一起用饭。”
晚渔一笑,下一刻,收起画作的时候,便听到了无病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轻微至极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怎么有点儿怪怪的?她预感不大好,傻小子说不准又犯错了。
都是顾岩陌,真把它当傻儿子养了,这样那样的,那叫一个惯着宠着啊。她说,他总比她还有理。
等了些时候,没等到无病近来寻她,却听到了门外服侍的丫鬟低低的笑声。
怎么了?
晚渔走出门去,看到站在天井的无病,眉心一跳,又嘴角一抽:
小家伙居然弄得一身的淤泥,自知理亏,蔫头耷脑地在那儿杵着,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样子,真是让人没眼看。
晚渔费力地吞咽一下,在棋桌旁落座,望着它运气。
无病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
“滚!”晚渔要气死了。岩陌当它是傻儿子,它也就当自己是傻子了么?她有洁癖,它不是知道的么?怎么好意思得意忘形到这地步的?弄这一头一身的淤泥回来是嘛?跟她示威么?
这怎么着?饿三天吧。
嗯……不大好,正长个儿呢,它自己再上火,生病了就不好了。
那就饿两顿吧。
她心念急转间,无病已真的慌了,嗷呜嗷呜地退回到先前的位置,乖乖坐好,又乖乖地趴下去,把大脑袋搁在前爪上,可怜兮兮地望着晚渔。
晚渔直接无视。
淤泥混着污水,从头上淌下来,身上也没好哪儿去,情形大同小异。
没过多久,干干净净的天井,就在它身边留下了一圈儿污渍。
偶尔,淤泥会落到眼睛附近,无病实在忍不了,便抬起爪子抹一下,要不就埋首在爪子上蹭。
晚渔瞧着,直磨牙。
这是她的爱犬干的事儿?简直不愿意相信。
正上火着,顾岩陌大步流星地赶了回来,一见无病那个怂的不能再怂的样子,哈哈大笑。
无病像是看到了救星,喜滋滋地坐起来,狂甩尾巴,连带的,甩出好些泥点子。
晚渔一记眼刀递过去。
无病都不敢吭声了,立马又趴下去,简直一副求着她打一顿的样子。
顾岩陌笑不可支,先对晚渔道:“这小子跑去后园的荷花池了,花是一朵没开,有莲藕的地儿就有淤泥。也不知道它怎么想的。”
晚渔睨着他,“你给它洗干净,我可不管,凝烟几个也不管。又不是我们纵着它这样的。”
顾岩陌招呼无病,“小子,跟我走。”
无病看着晚渔。
顾岩陌重复一遍。
无病仍是看着晚渔,一动不动。
顾岩陌无奈了。
晚渔险些绷不住笑出来,起身对无病打个榧子,“走吧。”
后园,水流潺潺的小河边,顾岩陌将长袍下摆束在腰间,抬脚便跨进了水里。
无病见晚渔不反对,随着他走进小河里。
顾岩陌一面用河水给无病清洗,一面语带笑意地数落它:“哪有你这么傻的小孩儿?一会儿没看住,就弄得自己没法儿看了。”
无病老老实实地站着,由着他为自己洗去满身的污垢,大抵是顾忌着晚渔还有火气,连平时哼哼唧唧的撒娇都不敢了。
晚渔冷眼瞧着,慢慢的,目光变得温软之至。
阳光下,金黄色的大狗渐渐恢复本有的样子,俊逸的男子始终是柔和宠溺的神色。
合着淙淙水声,这样的一幕,过于鲜活,美好得近乎失真。
她心弦被牵动,不自觉地笑了。
这会儿就觉得,这样的小烦恼,其实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无病:听说我人缘儿还可以,就没事露个脸,嗯,你们烦啦,及时提醒你们蠢作者,我就不会粗线啦~
【红包提示】留言过二十五字送100JJ币的红包和积分,其余赠送小红包~不要大意地留言叭~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ulichu 3瓶;
么么哒(づ ̄3 ̄)づ╭?~
明儿见~
第62章
晚渔本想罚无病的打算,因着顾岩陌打了水漂。
无病美美的享用完鲜嫩的小牛肉,又喝了一大碗鲜奶,寻到夫妻两个的餐桌边,坐到晚渔身边起腻。
两个人看它,俱是莞尔而笑。
餐桌上,有三道是用这边的菌类做成,很是美味。
“在京城也吃过,怎么没这么好吃?”顾岩陌问道。
晚渔解释道:“送到京城的时日不短,自然会影响味道。”她笑眉笑眼地看着他,“觉得好吃?”
顾岩陌嗯了一声。
“我指点厨房的人做的。”她说,“回头亲手做给你吃。”
顾岩陌看她一眼,笑,“该准备回京了。”
晚渔道:“你不是还有不少事情?”
“用不了几天就能料理完。”
晚渔哦了一声,又皱眉,“还不想回去怎么办?”
“行,我转告皇上。”
晚渔睇着他。
顾岩陌一笑,“回去的时候,我们得分开走。”
晚渔问:“引蛇出洞?”
皇长子说,自十余年前开始,皇后通过淑妃敛财,钱财的一个主要去向,便是豢养死士。这次苗疆的事情让皇后恼火至极,便调配了诸多死士过来。一直没动手,是因时机未到。
“嗯。”
“有一网打尽的把握么?”
顾岩陌诚实地道:“伤其精锐已足够。短时间里,没法子斩草除根。”
“有得力的人手?”
“有。放心。”
用过饭,晚渔起身,将手交到他手中,“出去走走,细说说眼前的事。”
.
傍晚,皇帝批阅奏折的时候,瞧见了两份谈及皇后的折子,出自一名御史、一名地方总兵之手。
两个人手法不同,却都是试探的意思,说如果是帝后不合,便不该让官员看皇后的笑话;如果是皇后触犯了律法,便该昭告天下。否则,长此以往,皇帝也少不得沦于官员茶余饭后的谈资。
皇帝笑了笑,倒是得承认,皇后的人,很能沉得住气。
如果她心正一些,有点儿像样的手段,皇长子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伏案忙道很晚,皇帝起身回乾清宫。
没想到,皇后并没如平时一般,在戌时左右离开。
她还站在殿前。
皇帝停下脚步,在夜风中,借着廊间灯笼光影凝望她。
皇后亦长久地凝望着他。
有多少年了?他不曾这样专注认真的看过她。而她,在逐年老去的年华之中,远远地、用心地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变成城府深藏的盛年帝王,再到如今,阴沉莫测。
皇后想,他应该是知道的,为他育有儿女的女子,都恨他,恨他不给她们希望。
有多恨,就有多爱过。
而他是不会在乎的。
多奇怪的一个男人,找了个女儿的替身,便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年轻许多。
皇帝研读着她复杂的视线,缓步走到她面前,眼底仍是只有漠然。
良久,他说:“你错了。”
皇后听懂了,苦涩一笑,忽而反问他:“那么皇上呢?皇上有没有错?”
“有错,那般的错,只能重活来弥补。”
他明白,他承认,他没有愧疚。
皇帝又淡淡加一句:“我亏欠的,不止皇长子一个孩子。”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绝望的男人。皇后笑了,因这一笑,周身失力,后退了一步。
“错了便是错了,认了吧。”皇帝视线中多了一抹杀气,“若岩陌不能平安归来,你不妨想想,我该如何待你。”事到如今,有些话,挑明也无妨。
他居然很了解她,知道她不敢动傅晚渔,却势必要宣泄狂怒燃起的火,势必要将顾岩陌那个罪魁祸首杀之而后快。
若是动了傅晚渔,他的雷霆之怒,是她与皇长子承受不起的。
皇后道:“皇上既然明知如此,为何不给顾岩陌一个脱险的万全之策?”
皇帝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他不稀罕。他是长宁的夫君。”
“那,臣妾遥祝顾将军安好。”皇后有些恶毒的道,“其实,他只要跟随在长宁郡主左右,便不会有危险。谁都会害怕误伤了郡主。”顿了顿,笑开来,“他如何回来,皇上不妨留意。”
皇帝唇角有了些许笑意,“他若让你如愿,也便不是他了。”说完,神色松快下来,负手走开去。
这时节的风,并没有凉意,皇后却觉出了彻骨的冷意。
除非他自己胡来,否则,她连给他添堵的机会都没有。她是皇后,谁知道她的时日是这情形?
依恋的时候得不到,恨的时候报复不了。这便是她与他的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