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奶奶慈祥地抬起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小川小声些，你嘉树弟弟还在睡呢。”
高胜川张了张嘴巴，急忙用小短手把嘴巴捂住，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只是苏嘉树已经被他的大嗓门给吵醒了，此时正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高胜川。
高奶奶无奈地一笑，“来不及了，你嘉树弟弟已经醒了。”
高胜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苏明承进门见着儿子醒了，把手中的菜放在桌上，顺手从义母手中抱过儿子，“哦~嘉树见到爸爸了，高兴不高兴？”
他亲亲摇着儿子，苏嘉树看着他就像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一样，突然咧嘴笑了。它还没长牙的牙床露出来，看起来像个没了牙的小老头。
苏明承笑意更深了，他逗了儿子好一会才把儿子放回到义母的怀中，“妈，嘉树这个小子有没有吵着你呀？”
高奶奶笑着回他，表情很是骄傲，“那怎么会？我孙子这么乖。他啊，吃了奶之后就睁着眼睛看人，或者看别的地方，都不爱哭。”
“那就好，招娣小的时候可爱哭了，经常半夜不睡觉的在哭，我和月芬都不敢睡得太熟，就怕她哭了我们听不到，没能及时哄她。”
苏明承想起了女儿小时候的样子，语气里带着怀念，末了轻叹一声，“是月芬福薄，没能亲眼看着儿子女儿长大。”
苏招娣和二婶在后院里摘菜，有说有笑地摘完菜后，两个人一起回到屋里，听到爸爸语气低落地说起了妈妈，小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她大着胆子噔噔噔地跑到苏明承身边，拉住他温暖的大手。
幼小的手放进了自己手中，苏明承低头去看，苏招娣紧张地看着他，嘴里叫着:“爸爸。”
爸爸，你不要难过。
苏明承的表情柔和下来，他摸了摸苏招娣的小脑袋，“乖。”
“世事无常，明承你就是为了两个孩子也要打起精神来，相信月芬她也不会希望你这么难过的。”
高奶奶斟酌着劝他，就怕触及到他的痛处。
这个孩子怎么就那么不顺呢，老婆生孩子去了，爸妈也不是亲的，最后只剩他自己孤苦伶仃地带着两个孩子，老天爷怎么舍得让这般好的孩子受这么多的苦？
高奶奶心里不是滋味。
“妈，我知道的。招娣和嘉树都还这么小，我要是不振作起来，他们以后怎么办？”
苏明承苦笑，眉眼间却都是坚定。
“哎，你能这么想真的再好不过了。”
高奶奶欣慰地说道，低头去逗苏嘉树，“嘉树，你可要快点长大啊。长大了，你爸爸肩上的担子就没有这么重咯。”
没多久，高家去上工的人都回来了，大家高高兴兴地一起吃午饭，高胜川又提起了小叔买车的事情。
高建国笑着拍了拍苏明承的肩，“好家伙，我说我去放车的时候怎么见家里多了辆车，我当时就猜想着估计是你买的，但是一闻到饭菜的香味我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苏明承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说:“我以后明天都要去镇上摆摊，走路费时间也累人，干脆就咬咬牙买了一辆自行车，以后就是想去别的地方，也不用怕没有出行的工具了。”
“是这个理。”
高建邦毫无形象地啃着鸡爪，美滋滋地舔了舔嘴唇跟着接话。
“吃你的吧，别喷口水出来。”
高建国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高建邦眨了眨眼睛，受气包一般哦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啃鸡爪。嗯，小三儿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他今早买了一碗粉做早餐，明明以前吃的时候觉得味道不错。可是今天他再吃就觉得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吃。一个早上他都在想着小三儿做的菜，想得他都要心碎了。
当然了，现在吃到小三儿做的菜后他的心又愈合了，嘻嘻。
午饭后，苏明承带着两个孩子回家，苏明承把睡着的儿子放在柔软的婴儿床里，牵着女儿回到她的房间，“招娣，你困了么？”
苏招娣迷糊地点头，打了个哈欠。苏明承把她抱上床，给她盖好被子，柔声给她讲睡前小故事，苏招娣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睡着之前她想，爸爸可真温柔，她越来越喜欢这样温柔的爸爸了。
午觉醒来后，苏明承努力翻找家里的东西，想要找出他小学的课本，教女儿读书识字。
苏招娣知道爸爸要教自己认字，高兴得露出了一口的小米牙，第一次主动地跟在苏明承屁股后面打转。
“爸爸，你是要教我识字么？”
“爸爸，我真的能识字么？”
苏明承不厌其烦地笑着回她，“是啊，爸爸就是要教你认字啊，等你认够了这么多字，你就能去学校读书了。”
“哇！”
苏招娣惊呼，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么，爸爸？我能去学校读书，我真的能去学校读书么？”
看着激动得像复读机一般的女儿，苏明承扬起了笑容。
女儿这般才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模样啊。先前她都是战战兢兢的，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摆，也不怎么敢说话。
她肯定是被吓坏了或者被害死母亲的负罪感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苏明承眸色一暗，将翻找出来的课本抱到书桌上放好，朝着女儿招手，“招娣，快来，爸爸有话和你说。”
“好的。”苏招娣乖巧地走过去，在苏明承身边坐好，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爸爸要和我说什么？”
“招娣，你妈妈去了，爸爸和你一样痛苦，一样难过。爸爸之前太过激动，对你说了一些违心的话，爸爸不是有心的。那些都是糊涂话，你不要记在心里知道么？”
苏招娣愣了一下，她一委屈就会不停地眨眼睛，现在就是这样，她不停地眨着眼睛，眼睛里很快充满了水雾。
“爸爸，你说妈妈是我害死的，其实不是对不对？”
她执拗地看着苏明承，希望苏明承能给她一个答案，把她从地狱拯救出来。她真的不是一个坏孩子，她从来都不曾想过要害死妈妈。
“不是，招娣是个好孩子，怎么会害死妈妈呢。是爸爸说错了话，爸爸向招娣道歉。”
苏明承红了眼，把苏招娣抱在怀里，苏招娣的肩膀抖动着，滚烫的泪水滴在苏明承的脖子上，她连哭都寂静无声。
苏明承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招娣，大声地哭出来吧，不要怕，爸爸就在这儿。”
苏招娣搂住他的脖子，不停地抽泣，最后她终于放声大哭，像是要把内心所有的委屈、痛苦、恐惧全部哭出来，撕心裂肺。
苏明承只紧紧地抱住她，拍着她的背。
许久，苏招娣渐渐止住了哭声，苏明承温柔地用毛巾给她擦去眼泪。苏招娣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哭，以前爸爸妈妈不喜欢自己，她都不敢大声哭，就怕惹爸爸妈妈不高兴。
苏明承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招娣，你只要记着你没有错就好，别的都不要往心里去，明白么？”
苏招娣点点头，有些不安地问，“爸爸，我哭那么大声会把弟弟吵醒么？”
苏明承转头朝不远的婴儿床看去，儿子还在睡，而且还吧唧着小嘴，模样可爱极了。
“你弟弟还在睡呢，这个小睡猪，这么都没被吵醒。”
苏招娣偷笑地捂住了嘴，弟弟真是个小睡猪。
“好了，弟弟没醒，爸爸来教你识字了。”
苏明承把一本字典翻开，再把一本小学一年级的语文书翻开，给女儿上起了课。苏招娣听得非常认真，她平日里看到村里的小孩可以去上学，她都羡慕坏了。现在自己能有机会上学，她怎么能不认真。
一个温馨的下午就这么过去了，苏招娣学会了好几个字，高兴得就像中了百万大奖一般。晚上在高家吃饭的时候，她还兴奋地向几个哥哥姐姐炫耀一般地提了这件事。
高建国和高建邦都有三个儿女，高建国是三个都是儿子，高建邦是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六岁的苏招娣在里边只比五个月的狗娃大，别的都是哥哥姐姐。
也就是说，他们都到了上学的年纪。
听妹妹说到读书的事情，高胜利摸了摸她的脑袋，“招娣妹妹，你以后去上学也用这个名字么？小叔有没有说给你取个学名啊？”
他们下河村的人习惯给孩子取个轻贱的小名，这样孩子更好养活，他就有个狗蛋的小名。招娣这个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小名，要是直接顶着这个名字去上学肯定会被人笑的。
“爸爸没有说到这个。”苏招娣抓了抓头发，把整齐的头发给抓乱了，“我去问问爸爸。”
说着苏招娣溜到厨房，探出个小脑袋去看苏明承，苏明承转头看向她，笑着问:“招娣怎么来厨房了？是饿了么，要不要爸爸给你先吃一块肉？”
提到肉，苏招娣咽了咽口水，忍住诱惑摇摇头，“爸爸，胜利哥哥说我去上学就不能用招娣这个名字，你有给我起学名么？”
苏明承愣了一下，笑了:“当然有了。你的学名是苏琇莹。琇是王字旁加一个秀丽的秀。莹是莹是晶莹剔透的莹。诗经中有这么一句: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你的名字就是出自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