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大长公主笑着说道:“别说乌剌,就连我这样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都没见过那样大的阵仗,果然是安王!”
沐桑桑客气了几句,还要再送时,凌嫣怎么也不让她送,握着她的手说道:“好妹妹,改日再会吧!”
轿子抬起她们母女,摇摇晃晃出了内院垂花门,沐桑桑目送着她们的背影,蹙起了眉,凌嫣到底为着什么目的来的?她跟三哥都曾说过些什么?所谓的承诺又是什么?
沐乘风正在小校场上射箭,听了沐桑桑的话一撇嘴,嗤地笑了一声,道:“这人可真行,从前是蛮横霸道不讲理,现在突然又变得深明大义处处谦让,真是古怪,反正我是不大信她的。”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都说了什么?她跟你有什么承诺?”沐桑桑紧张的问道。
“哪有什么承诺?听她胡说呢!”沐乘风瞄着两百步外的靶子,嗖一声放出了箭,“当初她和亲出京,走到西疆时她曾经来找过我。那会子乌剌人还正在跟我打仗,都不知道她怎么从使团里跑出来的,偷偷摸摸跑到军营里来找我,非要让我带她回长平。我看她疯疯癫癫的就没理会,后面她就说了许多疯话,还说她愿意为了我嫁给乌拔乃力,帮我刺探乌剌的消息,我就跟她说是皇帝让她嫁的,又不是我让她嫁,她想干什么就去找皇帝,我都不管。后面她哭了一阵子就走了,谁知道她怎么想起来的,这会子又跟你说这些!”
嘣一声,那支箭稳稳射中靶心的红点,沐乘风眉梢一扬,笑得欢喜:“都说安王武功超绝,改天我跟他比试一场,桑儿,你赌谁赢?”
沐桑桑见他眉飞色舞的,全副心思都在箭靶上,显然并没有把凌嫣放在心上,沐桑桑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应该都是凌嫣一厢情愿。
“桑儿你说,我跟安王比试的话,是不是我赢?”沐乘风追着问道。
沐桑桑想了想,飞快地说道:“那当然是你,输了!”
她话还没说完,早已经提着裙角飞快地跑了,沐乘风笑着摇摇头,嗖一声又射出一箭,自言自语道:“等着,看我到时候怎么灌你!”
腊月二十五日夜晚,赵恒在同文殿以国宴的规格大摆宴席,招待各国使节。
赵恒坐了主位,客位那边,乌剌与鬼方相对而坐,乌剌一边乌拔乃力和凌嫣双双出席,虽然每人面前都摆着席面,但两个人挨得很近,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鬼方的席面上坐着阿达乌齐,木着脸也不跟旁人交谈,只管自己喝酒,另一席坐的是燕王的孙子赵永嘉,他是被太后派来为沐桑桑添妆的。
热酒刚上过一巡,就见黄门使快步走进来说道:“殿下,赵庶人派了使者前来朝见殿下!”
赵恒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阵脚步响,就见殿外走进来一人,轻裘缓带,意态风流,狭长的凤眼向着殿中坐着的众人打量了一圈,这才向着赵恒躬身下拜,道:“见过安王。”
除了阿达乌齐,其他人都认得他,是赵启新近提拔的金吾卫校尉,傅澄。
赵永嘉不安地挪了下位置,万年城那边,太后跟赵启已经闹到水火不容的局面,傅家是赵启的心腹,傅澄来了,会不会对他不利?
赵恒淡淡向傅澄说道:“赵启让你来做什么?”
“给沐姑娘送些东西。”傅澄微微一笑,使了个眼色让随从抬进来几口箱子,“这些都是沐姑娘当初在宫里伴驾时常用的东西,皇上怕沐姑娘用不惯别的,特地命我送过来给她。”
在座的人顿时都来了兴致,虽然谁都知道沐桑桑曾经跟赵启有过婚约,也都听说过她曾入宫待过一阵子,但内中的详细情形究竟如何,却又都不大清楚,如今几口箱子摆在堂上,傅澄的话又说的暧昧,不能不让人多想。
乌拔乃力头一个坐不住,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十分好奇里面装着的都是什么。
赵恒早已经沉了脸,厉声说道:“打出去。”
禁军应声上前,手中的仪仗毫不留情地向傅澄几个身上打去,几个随从抱头鼠窜,傅澄却并不怎么躲闪,他慢慢走着挨了几棍,回过头去看着座中的赵永嘉,摇头说道:“侯爷,皇陵的事你早已经知道了,怎么也不往家里传个信?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先皇的遗体被辱?”
赵永嘉低着头坐在位置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在万国馆驿住下后,赵恒才突然公布遗诏,之后又开棺暴尸,按理说他应该立刻做出反应的,但他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性子也十分温吞软弱——否则赵启也不会不阻拦他来长平,所以他对着惊天巨变茫然不知所措,既不敢翻脸走人,也不敢知情不报,如今被傅澄一说,越发惶恐到了极点。
傅澄几个被打出去后,殿上留着的几口箱子越发显得扎眼,乌拔乃力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正要开口说话,凌嫣扯了扯他的袖子,悄悄跟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自己朗声说道:“沐姑娘先前曾经在宫中给太后侍疾,这些东西大约是那时候留在慈宁宫里的吧,亏得太后想着给送了回来。”
这几口箱子摆在这里,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凌嫣揣度着赵恒的心思,有意巴结讨好,所以抢先开口解围。
赵永嘉见凌嫣这么说,想到太后十分疼爱沐桑桑,犹豫着也开了口:“太后当时昏迷不醒,幸亏沐姑娘在慈宁宫照顾了很久,所以才能化险为夷。不过沐姑娘出宫时忘了几件东西在慈宁宫,太后也一直惦记着说要送回来给沐姑娘。”
赵恒冷声吩咐内监道:“把东西收起来。”
赵启一次次挑衅,简直是找死!
经过这次打岔,后面的气氛就有些冷淡,赵恒原本说话就不多,阿达乌齐也没什么心思跟人攀谈,赵永嘉又想着最近的变故,一直心神不宁的,这场酒吃得索然无味,几个人里头,也就只有乌拔乃力与凌嫣夫妻两个还算热闹。
酒过三巡时,乌拔乃力已经带了几分醉意,眼睛不由得又粘在斟酒的几个宫娥身上移不开,凌嫣悄悄伸手从桌子底下捏了他一把,微嘟了嘴:“你又在看别的女人!”
乌拔乃力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就是看一看嘛,我又没做什么。”
“你倒是想得美!”凌嫣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看也没用,安王又不是我表哥,能由着你在宫里胡来,你要是再弄出不正经的什么事来,安王准不会轻饶了你。再说了,她们有我好看吗?”
乌拔乃力在她腰上摸了一把,笑得暧昧:“是没有你好看,不过肥羊肉吃多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凌嫣轻哼一声,道:“我不管,你回了乌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在长平的时候你得给我留些面子,要不然呀,我就整整一个月都不许你碰我!”
乌拔乃力见她娇俏妩媚,心里痒痒极了,也不管在场还有许多人,一把搂住了她,在她耳朵边上笑着说道:“那可不行,我今晚就想碰你!”
凌嫣横了他一眼,美目流盼,风情无限。
主座上,赵恒瞟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
短短数月的时间,凌嫣进步神速,只是,乌拔乃力只怕是无福消受了。
酒宴很快结束,赵恒离开同文殿后并没有回寝宫,而是走去了御书房。
烛光摇摇,映着他愠怒的面容,赵恒沉声道:“把人带过来!”
不多时,后门打开,一个人迈步走到跟前,低低一笑,行了一礼:“安王殿下,好久不见。”
赵恒冷冷说道:“今日的事,你作何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傅澄要倒霉~
第89章
灯火昏暗,映照着来人俊俏风流的容貌,傅澄笑着说道:“殿下,赵庶人虽然遣我来使,但我那些随从都是他的人,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这是赵庶人特地吩咐了一定要当着众人这么说这么做的,我若是不做,只怕会露出破绽,今后就不好再为殿下效力了。”
赵恒淡淡说道:“你究竟是为我效力,还是为赵启做事,大约只有剖开你的心腹,才能看得明白了。”
傅澄眼皮一跳,立刻双膝跪下,低了头收敛笑意,沉声说道:“臣不敢,臣当初已经立过重誓,此生只愿追随殿下麾下,对殿下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赵恒没有说话,只坐在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目光也并不见得如何严厉,却让傅澄如芒刺在背。
傅澄的额头上不觉冒出了汗,他低头跪着,一动也不敢动,暗自觉得一股凉意渐渐从背心处升起来,渐渐布满了四肢百骸。他突然有几分懊悔,也许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他竟然忘了赵恒是多么难对付的一个人,竟然存了一丝看热闹的心思,事先没有禀报便闯进来弄了这么一出,这下,怕是做得过头了。
许久,才听赵恒说道:“赵启想趁这时候做什么?”
傅澄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他不敢再故弄玄虚,连忙说道:“赵庶人听说殿下大婚期间会暂时休战罢兵,所以派了细作到各处串连,预备在殿下大婚当日各路夹击,偷袭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