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不知说什么才好:“多谢。太子那边,我尽量帮你说话,只不过,你还要多与他接触才好。”
像郑景这般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旦闹出丁点儿误会,不见面不解开的,合作方早晚会出现补不了的罅隙。
多沟通才是硬道理。
郑景神色讽刺地睨向他:“姜琬,我听说太子好美色,男女不忌,你该不会成了他的内闱宠臣吧?”
就姜琬这种不辨雌雄的样貌,听说最易招惹有龙阳之好的人觊觎。
“郑景。”姜琬听了他的话直想骂人,心口起伏好一阵才平复下来:“我若有那本事,就该当邓通、韩焉一流,何必辛苦于案牍?”
能靠颜就能活的一人之下,又何乐而不为呢。
“姜大夫真人杰。”郑景不咸不淡地嗤了声:“说起来,几年不见,你身上的英气越发逼人了。”
准确地说,是阳刚之气上来了。
只不过,郑景不愿意把这么好的词用到姜琬身上。
姜琬不同他计较这个:“我下个月娶亲,郑公子赏脸来喝杯喜酒否?”
郑景报了个客栈,语气还未有松动:“姜琬,记着你说过的话。”
保全他的人。
说完就要闪人。
姜琬:“你留步。”
郑景侧过头来瞟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事?”
十分不耐烦。
姜琬指着他的右肩:“脱臼了,你给我接回去。”
疼的他五官都在扭曲吧。
郑景微皱眉,伸手在他肩上抓了两下,动作粗暴的要死:“可以了。”
姜琬:“谢了啊。”
这一拳换来五个探子,值了。
他恨不得再让郑景揍一拳,再来五个,他起码能算个高度近视,对各方的动向没那么瞎了。
***
这一来一去弄到子末丑初的光景。
姜琬十分疲累,正打算靠在书房的长榻上将就一晚,忽然外面有人嘤嘤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听出是采苹的声音,姜琬道:“进来吧。”
想来方才郑景的话都被她听到了。
“公子。”采苹在外面站了半晌,早冻的浑身冰冷,一进去就瑟缩在姜琬身边,哭道:“那个贼人吓死婢了。”
姜琬拿了一条薄被给她裹住:“就算吓不死,站了半夜,也会被冻死的。”
采苹打着冷颤:“多谢公子怜恤,婢不碍事,还能……服侍公子。”
姜琬:“你起来。”
他心中忽然有了几丝悲悯,想了想道:“数年前我就暗下决心要为你谋个好出路的,不必为人做妾,能活的出彩些的,可我……没做到,我对不住你。”
他深吸口气接着道:“采苹,现在也许还来得及,你愿不愿意风风光光地从姜家嫁出去?”
同科的探花张鸿有个远方表弟,名叫李翰的,小门小户人家出身,在京中开了家客栈,小伙子想娶个江南媳妇儿,央求张鸿打听了几次,姜家正经的女儿,他们自然不敢肖想,这不让退而求其次,想说个出身清白的丫鬟嘛。
姜琬想了好几天,没开得了口,这会儿一半是应了景了,再一半就是,他拖不起了。
十七八岁的男儿,正是阳刚最炙热的时候,就算他再清心寡欲,见到女子,也难免会生出几分绮念来。
尽管那是单纯的生理反应,可就是这种本能,时不时在他脑海里叫嚣,发泄一下吧,发泄一下吧,这是古代,哪个男子要从一而终,荒谬啊……
绝大多数时候,他不过控制着自己去想些别的压住这些念头,偶尔烦躁起来,自控一溃千里,他恨不得……
光是想想就难堪不已。
前世的事情似乎全然不存在了,而他现在,完全和这个皮囊合二为一了。
生而为男子。
既神奇又无奈。
“公子。”采苹听后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他面前以明志:“采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公子要赶我出去?”
哀婉凄绝的音调。
姜琬蓦地觉得,只要他坚持作媒,采苹可能会做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比如,绝食、撞墙、抹脖子上吊等等。
“不是赶你出去。”姜琬摇摇头:“我是说,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出嫁做个正经妻子。”
难道那不比做妾强的多。
第117章 警告
采苹垂头不说话, 脸上的表情生不如死。
僵了半天,姜琬不得不再次开口:“我给你交个底儿吧, 我这里是不会纳妾的,若有姨娘那个位子……”
算了,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公子,我知道了, 若那样, 路姑娘说什么也不肯嫁人的。”她一下掩面啜泣起来:“可我和路姑娘不一样,我……我宁可这辈子不嫁人, 只要能日日服侍公子就好……”
她这可不是爱情的告白, 而是对基本生活的乞求, 听说府中从前打发出去的女孩子,出去没几年一个个都没了,累死的、病死的、还有被活活虐打死的……比起那样, 哪怕什么名分都没有,她也宁可呆在姜家,给姜琬做丫头到老。
姜琬自然明白,轻叹口气:“采苹,你先起来吧。”
他再想想。
“公子, ”采苹从怀里掏出一双绣的尤为精致的褐色鞋垫:“我赶在宗小姐进门前做了一双, 您穿着去迎亲也好。”
姜琬拿过来仔细瞧了瞧:“你每日做几个时辰的绣工?”
这密密麻麻的绣线, 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吧。
想起前一天才在姜母那里听到她们在夸采苹几床被面绣的好, 这才多久的功夫。
“也没算过。”采苹道:“有空就拿起针来。”
姜琬瞥见她眼底的乌青:“以后有这种活去街上找几个绣娘来家里做, 不用你额外赶工。”
还想说几句矫情的话, 又怕她越陷越深,便收住了。
“公子不必担心,我喜欢绣活儿。”采苹罕见地轻笑了下,笑的十分自然。
“你喜欢?”姜琬讶然。
那种极费功夫的活儿,居然有人真心喜欢。
采苹点点头:“喜欢的不得了。可惜家里样子不多。”
她能绣的,全凭自己见过的东西,没见过的,她想象不出来更好看的。
“你愿不愿意拜个师傅学学?”姜琬是这么打算的,采苹一直待在姜家的后院,没同外面的人接触过,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是倾慕滋味,如她能扩大点生活圈子,执念会不会有过改观?
采苹乍然听到这话,眸中一亮,随即又黯然下来:“公子,宗小姐一进门,不知道有多忙呢,我哪有时间去学那个。”
再说,她也没钱去找师傅啊。
“家里会再买两个年纪小点的丫头,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学罢。”姜琬道。
这些,他都可以安排的。
采苹猛地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公子……”
她觉得她的公子此刻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吧。
姜琬瞧了她一眼:“天马上就亮了,我眯缝一会儿,你出去吧。”
采苹出去后,他累极,和衣在长榻上睡了一会儿,很快,就该上朝了。
姜琬坐起来后有点头晕,大概是少了睡眠的缘故,又或者是最近锻炼的少,身体虚弱了,这点事情都扛不住,堪忧啊。
他收拾一番出了府,外头秋风飒飒,凉意猛烈的地往薄棉的官袍里面灌,吹的人立马精神起来。
“姜兄。”走到宫门口时,朱楠之从后面追上来,依旧志满意得的样子:“早啊。”
姜琬慢下脚步等他,一边抬起袖子拱手:“朱兄也早。”
朱楠之嘴角噙着笑意:“听说姜兄下月十六将迎来洞房画烛之喜,可不要忘了请为兄的去喝杯喜酒啊。”
“那是自然。”姜琬弯起眸子,里面星河灿烂。
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语调,他在琢磨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两任天下大儒悉心教导多年,怎么出息到这般田地。
“姜兄,咱们的缘分可真是不浅。”朱楠之打了个哑谜,又叹气:“也不知你的忌日是什么时候?”他摆出一副饶有兴味的姿态:“你说,咱们两个状元郎若一天没了,是不是千古奇谈?”
姜琬没心思理会他口头上的神三鬼四:“那可不,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拖长声音:“朱兄说说,咱们能同朝为官要修多少世,若忌日再撞到一处,更是修了千世万世吧,不容易啊。”
妈德,他即将大喜的日子,说这么晦气的话,偏他还不能生气。
要放在以前,姜琬早翻脸不认人了,可是现在,似乎没多少事能让他头脑发大热了。
“是不容易。”朱楠之提了口气,干笑两声:“再祝姜兄早生贵子。”
姜琬心里只想骂娘,又知道跟他生气不值得,笑道:“今日就不言谢了,来日愚弟用酒说话。”
说完他凑近朱楠之肩膀,低声道:“兄之绝技,还是不要常用的好,风险大收益小,不值得。”
下次你撞在谁手里,可就不得而知了。
天下能人多着呢,不要当旁人都是傻子。
福祸无门,唯人自召。
朱楠之起初还在笑,后来听到这话脸色骤变:“君逸你说什么?为兄的听不大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