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溯开门见山,“对门那位穿红衫的姑娘。”
吴大嫂子回道:“是俞安姑娘吧,她生得好看,待人和气,来桂花巷三月了,大家都很喜欢她。”
俞安?只三个月?陆衡面色难辨:“同谁来的?”
吴老太爷道:“一个人来的。”
陆衡微顿,一个人?
吴大嫂子想了想,又道:“巷尾的张家公子喜欢俞安姑娘,上个月托我帮他与俞安姑娘说亲。”
未待吴大嫂子说完,陆衡沉声:“说亲?”
那个男人呢?
吴大嫂子忙又道:“大家都以为俞安姑娘还没成亲,哪知道……”
陆衡黑着脸:“知道什么?”
于溯文啸立在后头,陛下似乎越发没耐心了。
吴老太爷插了一句:“哪知俞安姑娘是成了亲的。”
陆衡眼尾染上怒意。
吴大嫂子又道:“对,大家都以为俞安姑娘没成亲,结果我去闹了这么个笑话,说来吧,这也怪不得我吧,毕竟,俞安姑娘看着真不像是成亲了的。”
陆衡目光冰凉,声音冷的有些瘆人:“还有呢?”
吴大郎打了个寒战,道:“大家就不好给俞安姑娘说亲了。”
陆衡烦躁的厉害,“她夫君呢?”
吴大嫂子回想了想,道:“俞安姑娘说,她夫君是做糖葫芦的,现在出去学如何做更好吃的糖葫芦了,等学成了,就来桂花巷找她。”
陆衡脸色难看极了,卖糖葫芦的,竟是个卖糖葫芦的,所以,她那么喜欢糖葫芦全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她竟为了一个卖糖葫芦的离开他!
吴大嫂子皱眉一阵苦想,又补充道:“对了,俞安姑娘的夫君姓陆,叫陆什么就不知道了。”
于溯文啸齐齐一顿,姓陆?
*
直到水冷,窈窈才从水里出来,胡乱取了自己做的浴巾将自己裹好。
不算太小的房间,用一扇半旧的屏风隔开了,这边浴洗,那边便是她睡觉的地儿。
很是不习惯,好在干净温馨,过着也不是太难受,取了巾帕擦头发,绕过屏风走过去,却见帐幔放下了,窈窈顿了顿,想了一会儿,继续往床走,应该是她自己放下了,却忘记了吧。
窈窈撩开帐幔的同一时间,一声尖叫响彻房间。
陆衡看到这么出来的窈窈也是怔了怔,耳尖猝不及防地红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想逃出去的窈窈,低沉着声:“于溯文啸在外面。”
窈窈一僵,捂紧浴巾,不敢往外跑了,但也不敢看陆衡,转身背对着陆衡,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为什么一点声响都没听到?她难道忘记锁门了?
陆衡紧紧拽着她,看着她散下的湿发,身体不明显地发颤,声音沙哑:“所以,我是个卖糖葫芦的吗?”
44 不是不气
什么?糖葫芦?陆衡卖糖葫芦的?窈窈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上个月吴大嫂子替张家二公子向她提亲,她便说自己成亲了,夫君是个卖糖葫芦的。
她确实是成过亲了,至于糖葫芦……
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说她的夫君是大周的皇帝吧。
陆衡说自己是个卖糖葫芦的,那岂不是知道了,她同吴大嫂子说自己夫君姓陆……
她这该死的嘴啊!
她刚才竟然会庆幸陆衡没跟着,实际上,陆衡怕是不仅一直跟着她,还顺道把她的近况摸清了,刚从吴家过来的吧,陆衡这家伙。
她突然想起,陆衡曾与她说,有事不必瞒他,瞒不了的。
……是她太笨吗?
“我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好久都没听到窈窈回答,陆衡将窈窈拽近了些,窈窈一战,想挣挣不开,跌坐在榻上。
窈窈偏过脸去,语气不耐:“你是做什么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你,我也不要你的东西,你赶紧放开我。”
房内烛火昏黄,就算不看陆衡,可穿成这样,窈窈的脸红的就跟山楂果子差不多,幸亏没有让陆衡看到她红成这个鬼样的脸。
“不管我是卖糖葫芦的,还是做什么的,首先,我是你的夫君,你不是可以叫我公子的人,我的便是你的,你不要不行。”陆衡不生气,从背后抱住她,下颌轻轻抵在她发着颤的肩上,沙哑的声音带着颤音,“我带你回大周,我知道,你绝不可能为了别人离开我,你定是有什么苦衷,你说,我都听。”
这回窈窈不敢挣扎了,怕一挣扎就走光了,她只能咬着牙道:“你少胡说八道,赶紧松开,过两条街就是府衙了,你这样的叫擅闯民宅,要挨板子的!要坐牢的!”
好像不管和陆衡说什么,都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可为什么,他就这么偏执呢,那信写的不够清楚不够过分吗,为什么还要相信她,还要她解释,他就生气不好吗?就恨着她不好吗?
她就是不能留下,不能同他在一起。
陆衡置若未闻,加大了力道,紧紧抱着她,“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带你回大周。”
说几句好听的,他想听的,难吗?
哪怕一句也行。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真不认识你,我最后说一遍,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报官了!”她早就觉得陆衡傻,可他怎么就傻成这样。
她都说了不喜欢他了,她都说她和别人私奔了,他生气忘记她不就好了,当了皇帝,后宫三千,什么样的姑娘都任他选。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陆衡将窈窈掰过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沉声:“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你真的……”
还没等陆衡说完,窈窈疼地几乎要掉眼泪了,一手轻轻拍在陆衡臂上,疼得抽气,“疼疼疼疼疼……”
他这么大力气作死啊。
陆衡一怔,赶忙收了力,借着烛光,这才发现,窈窈双肩各有一淤青带紫的掌印。
那是他按的……他……用了这么多力气吗?
他有些无措,轻轻碰了碰那淤青,垂着的眸子里满是自责,“窈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当时就是太生气了,尤其是,她还在哄孩子。
他以为……
“别乱叫人。”窈窈慢慢往后挪,抽走榻上的薄毯,将毯子裹紧自己,以至于不那么尴尬,她垂着眉眼,声音不大:“你走,我可以不计较这一次。”
她为什么就是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她是在害怕吗?怕他要罚她吗?陆衡急了,“窈窈,你……”
他还没说完,窈窈陡然提了声,几是崩溃:“你这个混蛋!”
房外的于溯文啸虽离得很远,但房中大些的声音也听得道,听到混蛋这两字忍不住多想,毕竟先前还听到更令人乱想的话,两人不约而同地又离远了些,看对方一眼,默契地沉默。
陆衡一怔,他怎么了?
“你给我下来!你竟然不脱鞋就跑我的床上去!啊啊啊!你给我下来!太过分了!”
先前太害怕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会儿她才发现,陆衡竟连鞋子都没脱就跑她床上去了,她现在穷的只有一套被套啊,都挑着天气好,赶早洗干净,晚上铺回床。
于溯文啸一顿,齐齐轻咳一声,原来就这个啊。
她说着去搬陆衡的腿,碰到那一瞬,却是顿住,这双腿,陆衡的这双腿。
曾经被废掉的腿,他真的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陆衡握住窈窈的手,看着她,“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本就没打算让她在这继续待下去,一个晚上也不行。
“你……你……”窈窈甩开陆衡,深觉拿陆衡没办法了,陆衡现在就跟尊大佛似的,请都请不走,可是,她必须离陆衡远一点。
陆衡去牵窈窈的手,轻声:“别生气了,把衣服穿好,我带你走,我身上没带药,你肩上……都是我的错,去换衣服好不好?”
她原是被洛文义娇养大的侯府小姐,嫁他之后便是静王府的女主人,她何曾受这样的委屈,又何须受这样的委屈,居于这样的陋室。
“我都说不认识你了。”窈窈抽回手,不再去管陆衡的鞋。
错?他有什么错,他应该继续生气才对,他为什么就要这样呢,他就摔门走人不好吗?
说这么多做什么。
陆衡看着窈窈的背影,良久过后,再次问道:“真的不认识我?真的不同我走?”
“不认识,不走。”窈窈回答的斩钉截铁,根本不去看陆衡。
陆衡起了身,“好。”
这回儿,她到底想瞒着他什么?
窈窈微微睁大眼,他同意了,然,下一瞬,陆衡的脸突然凑到了眼前,窈窈一滞。
陆衡抚着窈窈还湿着的发,幽深好看的眸子好似有星星在里面,窈窈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想推开陆衡,强烈的睡意却涌了上来。
“我不同意。”
这是窈窈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陆衡生气走后,敏娘与陈简也没什么心情逛了,早早回了宫,却发现陆衡并没有回宫,陆衡的寝殿就在陈简的寝殿旁,陈简不放心陆衡,一直等着陆衡,敏娘便留在这儿陪着陈简一块等陆衡回来。
然,陆衡是回来了,但宫女却回禀陆衡抱了个女子回来,陈简敏娘齐齐一怔,止了去陆衡寝殿的步子,陆衡怎么会?
陈简沉默好久,才问宫女:“怎样的女子?”
敏娘的神情很是复杂,但是却不知怎么说。
“奴婢不知,二公子用衣服将那女子包严实了,就露出双绣花鞋。”宫女回禀。
敏娘皱起眉:“我去看看。”
陈简拉住敏娘,好一会儿,才道:“明日再去吧。”
这样也好。
那面已经熄了灯火的寝殿,殿内很安静,只有细微的月光透过窗子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