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从里头挑了一支上好的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并一对南珠耳环,让许嬷嬷拿去赏赐给六娘。秀女若是装饰过于简朴,只怕会被人小觑。她赐这些首饰,也是有给六娘撑腰的意思。
汇芳馆。
这里远离嫔妃住处,四周山环水绕,可说是一处极为清静宜人的所在。然而如今的汇芳馆却住满了正当妙龄的秀女,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汇芳馆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宫苑,正房五间,是嬷嬷们考校秀女的地方。东西两侧的庑房倒是极多,各有十二间。除此之外,还有倒座房、后罩房,以及西侧小跨院。瞧着虽宽敞,但要安置二百多秀女,还是蛮拥挤。
因初选是按照先满蒙后汉的顺序筛选,因此满军旗、蒙军旗的秀女过了殿选被引领到汇芳馆,自然而然就占据了两侧庑房。最后留给汉军旗的便只有倒座房、后罩房以及西侧小跨院了了。
这倒座房是与正房相对的屋子,正好是坐南朝北,到了夏日里极为溽热。而后罩房则是正房后头那排屋子,光照被正房遮挡,因此冬日里十分寒冷。这两处一般都是给下人们的住处。而西侧那小跨院也好不到哪儿去,房屋十分低矮狭窄,远不能跟正院的东西庑房相比。
年思窈是塞了足足了银子,才被分配到小跨院中一个稍微好点的屋子居住,看着这狭窄的屋子,而且还得跟好几个秀女一起挤在这里,年思窈娟秀的眉毛忍不住颦蹙了起来。
屋里一个脸庞圆润和气的秀女笑着上来打招呼:“我叫海晏,家父是山东布政使参道。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这个叫海晏的秀女观之十六七模样,瞧着刚进来这位秀女身量瘦小,明显比自己年纪小,便托大叫了一声妹妹。
布政使参政,是从三品的地方官,管一省钱粮事物,是布政使的直接下属。而布政使又是总督的下属。
年思窈娇俏的脸蛋上浮起骄矜之色,“我姓年,名思窈。家父是已经致仕,早年曾任湖广总督。”
秀女海晏少不得吃了一惊,她在京中的伯父家居住待选,倒也听说前湖广总督年遐龄幼女也当选,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她原本还以为汉军旗大家族的格格,该是何等端庄贵气,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跟扬州瘦马似的女子。
听到“湖广总督”四字,屋里其余三个正在拾掇床铺的秀女也吃了一惊。
“早听说年老大人爱女也正值当选之年,一直无缘一见呢!”
“原来姐姐就是年家格格,姐姐当真好颜色!此番定能雀屏中选!”
其余秀女连忙上前巴结。
年思窈的确面容姣好、身量窈窕,一张粉白无暇的脸上略带羞赧之色,“家父早已致仕,如今在京中颐养天年,其实也不算什么。”
秀女海晏终于回过神来,立刻客气地:“年老大人虽然致仕,但两位公子俱是人中龙凤,都官居高位。”年遐龄是致仕了,但年希尧、年羹尧二人都在京中任职,无论哪个官职都比自己阿玛高,海晏也不敢有所不满,言语中带了几分礼敬。
年思窈粉面含笑,一双桃花眼甚是娇羞,小小年纪,便透着别样的风流。又有那样位极人臣的父兄,哪怕身在汉军旗下五旗,仍颇有几分骄矜自得。
秀女海晏忙笑着对年思窈介绍另外几个秀女,其余几人家世都是中等上下,虽不及海氏,但在汉军旗秀女中已经是很不错的家世了。
一时间,屋里几个秀女争相巴结,秀女海晏也不敢托大称呼“妹妹”了,而是改口尊称“年格格”。
海晏客气地道:“这里着实有些狭窄,委屈年格格了。”
年思窈想着东边宽敞的庑房,想也知道必定住着满蒙贵女,她笑了笑,“这只是一时的,不打紧。”——一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年思窈自负,纵然有家世门第比她高的,也必定不及她美貌,纵有比她貌美的,也断断没有她这般家世。
年思窈面带微笑,“海格格是从山东赶来参选的吗?”
海晏忙道:“年初就入京了,一直住在京中的伯父家。”——她又忙将自己伯父的官职和宅邸报上去。
年思窈小巧的脸蛋带着温柔的笑容,看上去甚是温文有礼,“那可巧了,我们年家在京中的宅邸也在那附近呢。”
海晏露出看可惜神色:“只可惜我一直被伯父伯母拘在后宅学规矩,未能去年府拜见。”
年思窈含笑浅浅:“如今可好了,咱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以好生亲近了。”——年思窈心想,这海氏容色虽不算出挑,但天庭饱满,长了一幅福相,这样的相貌很讨喜,家世在秀女中也是偏上的,说不定有些造化呢。
海晏大喜,这位年格格家世容貌都如此出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能够提前与之交好,自然是大有裨益。
于是两个秀女笑语连珠,聊着一些衣裳首饰之类的话题,另外几个略次、姿色也不出众的秀女便完全成了陪衬了。
第231章 秀女真有钱
汇芳馆的庑房中早已住满了满蒙秀女,东庑房第二间屋子里,年方十三的秀女姚六娘有些胆怯,因为这个屋子里住的动辄是世家大族的格格,有位瓜尔佳格格是贵太妃的侄女,有位乌雅格格更是太后的侄孙女,甚至还有一位佟格格,乃是兵部尚书之女,已故祖父乃承恩公佟国纲。
跟这几位比起来,姚六娘实在是寒微极了,她父亲只是个通判,区区六品小官。她身上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贤妃娘娘的妹妹——而且还不是亲妹妹,只是叔父家的堂妹而已。同住一屋的几位格格无不仪态优雅、举止贵气,跟她们一比,自己根本就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毛丫头。
但是昨日,贤妃娘娘身边的许嬷嬷送来一支步摇和一对耳环之后,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亲切了不少。
“姚妹妹,你头上这支金累丝步摇可真是漂亮。”乌雅如茵笑着称赞,“上头嵌着的那颗鸽血红宝石成色也是极好。我也有一支这样的步摇,是去年太后娘娘赏赐的,一直不舍得戴。”
正在描眉的佟佳淑离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乌雅氏自打进了汇芳馆,就总要找机会炫耀一下。佟佳淑离最是瞧不上这样的暴发户。
佟佳淑离回首一笑,“我瞧着那对南珠耳环玉润浑圆,更显雍容雅致。姚妹妹怎么没带上?”
姚乐筠小声地道:“我年纪小,戴不出珍珠的雍容气度。”
佟佳淑离莞尔一笑,从自己的剔红牡丹纹首饰盒中取出一对成色上好的白玉葫芦耳环,道:“若姚妹妹不嫌弃,我这双羊脂白玉葫芦耳环便赠与你吧。我瞧着你肤质白皙细腻,与这羊脂玉很是相配呢。”
姚乐筠虽没有羊脂玉的首饰,但也晓得这种玉极为珍贵,如何敢收?她连忙摆手,“不用了,这太贵重了!”
佟佳淑离笑着将这对成色上佳的羊脂玉耳环塞到姚乐筠手中,“不过就是一对耳环,我与姚妹妹一见如故,就只当是见面礼了。”
乌雅如茵看在眼里,露出了不屑之色,这佟佳氏还真会收买人!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乌雅如茵语气不快地扬声问:“谁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了一个衣着华美的秀女,那秀女相貌明丽,未语先笑,“这不是乌雅姐姐么,有些日子没见了。我记得上次见面,还是贵府承恩公夫人的寿宴呢!”
乌雅氏自然认得眼前这个秀女,正是承恩公阿灵阿的小女儿钮祜禄氏,这钮祜禄氏一进来便首先跟自己打招呼,而且面带笑容,语气亲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乌雅格格点了点头:“原来是钮祜禄格格,久违了。”
钮祜禄敏湘笑着道:“我今年十六岁,若乌雅姐姐不嫌弃,叫我敏湘便是。”
这钮祜禄氏这等高门贵女主动放低身段结交,乌雅如茵顿时倍觉脸上有光,笑着点头道:“敏湘妹妹。”
而后,钮祜禄敏湘像是刚刚看到佟佳淑离似的,笑着道:“佟妹妹原来跟乌雅姐姐同住一室呀,妹妹也真是有福气。”
佟佳淑离脸色有些不快,跟这个暴发户一般的乌雅氏住在一个屋子算什么福气!
钮祜禄敏湘又笑着与乌雅如茵道:“乌雅姐姐可否跟我介绍一下另外两位格格。”
见佟佳淑离不快,乌雅如茵便高兴得紧,“这位是贤妃娘娘的堂妹——乐筠妹妹,另外这位是贵太妃的母族侄女,叫惠仪。”
钮祜禄敏湘笑着与佟佳氏瓜尔佳氏二人打了招呼,又语气亲和地对姚乐筠称赞:“位姚格格生得真是标志可人。”
姚乐筠忙客气地道:“钮祜禄格格谬赞了。”——姚乐筠明白自己姿色平平,远比不过眼前这位钮祜禄格格。
乌雅如茵笑着说:“这姚家真是出美人,贤妃娘娘是一等一的天姿国色,姚妹妹如今虽小,也是美人坯子!”
“不敢当、不敢当。”姚乐筠红着脸摆手。
佟佳淑离暗暗冷哼,这钮祜禄氏还真是长袖善舞。
正在逗弄弘小旭的姚佳欣,浑然不知汇芳馆中的秀女们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了。
弘小旭穿着开裆裤,撅着小屁屁从姚佳欣面前爬过,一溜烟爬到了炕几前,肉呼呼的小爪子伸过去,抓住了黄梨木炕几上那珐琅云纹盘中的松软点心——铜锣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