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江南人,因此不尝不知道,一尝才发觉这留仙居的味道确实地道,一面吃,一面点头道,“还不错。”
王婆子赶忙改变风向,哄道,“夫人,兴许咱们想错了,那私房钱的事是个误会吧,我琢磨着,大人也是想家了,听说这酒楼味道好,才特意来此尝鲜的。”
如此便最好不过,杨氏点了点头,道,“以后可常来吃吃。”
王婆子道是,伺候她吃完,便原出了酒楼的大门,正要招呼马车,余光一瞥,正瞧见大门旁姜穂儿卖点心的窗子。
王婆子抖了个机灵,对杨氏道,“您瞧夫人,方才那小二说的不错,这酒楼竟还专门有点心外卖的,既然大人喜欢这里的味道,咱们不妨给大人带几样回去,也顺带叫公子小姐尝尝鲜不是?”
杨氏想了想,此番她与姜明远较劲,姜明远死不认错,两人便一直僵着,如今查探这么久,又没查出个什么,想必是她闹了个乌龙,不如就听了这王婆的去买上几样点心带回家,也算是给个台阶,和缓一下夫妻之间的关系。
杨氏便颔首,去了那卖点心的窗口。
如今天气好了,出来吃饭的人也多,又是在饭点上,不止大堂里头忙碌,专门来买点心的也是络绎不绝,杨氏刚走近几步,瞧见那来来回回动作麻利的卖点心的丫头,忽然不由得一怔。
她觉得这丫头……怎么有些面熟?
照理来说,一个卖点心的小丫头,年纪还是如此年轻,她该不认识的,可杨氏就觉得这丫头眉眼之间有些像谁……
又在旁暗暗观察了一会儿,她终于想了起来,这丫头长得似乎有点像姜明远那个前妻。
对,就是那个家里开点心铺子的女人。
而再看看,她竟又在那丫头脸上寻到了一丝姜明远的影子!
没错,姜明远肤白,这丫头也白,不像她生的儿女,都随了自己,肤色偏黑。
还有这丫头的鼻子下巴,也有些像姜明远……
杨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竟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
【当初那女人就是做点心的,而这丫头也在做点心,再瞧这年纪……当初那女人的闺女两岁,看这丫头应该也不过十八……】
【难道这真的是那个谷三娘的闺女?】
咦,正忙碌的姜穂儿忽然听见了谁心里在叫阿娘的名字,不由得抬脸环顾,正与紧盯着自己的杨氏对上了。
杨氏此时瞧了她的正脸,心间又是一顿,暗道,【越看越像,难道真是姜明远的那个闺女?姜明远来此也是为了她?】
姜穂儿也是一顿,方才的名字是这女人叫的,而这女人不光认识她阿娘,还认识姜明远?而且还猜她就是姜明远的闺女?
她也起了警惕,却不动声色的先继续给客人包点心。
余光瞧见对方走到她近前,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又开口问道,“方才在里头就尝着点心味道好,难怪这么多人来买,姑娘是哪里人啊?”
姜穂儿答,“我们老家在苏州。”
“苏州?”
杨氏心间又是一顿,【果然是苏州!那谷家就是苏州的,难道真是她们找到京城来了?好个姜明远,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敢瞒着老娘!】
姜穂儿也是一顿,这女人既知道她娘也知道姜明远,还知道她们是苏州人……
在听她念姜明远的语气……
她虽没见过,此时也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心里冷笑,又听对方试探,“姑娘这点心做的真是地道,却不知这好手艺是从哪里学的?”
姜穂儿瞬间起了个主意,便顺势答道,“我这手艺可是家传的,我外公就是做点心的,当年的点心铺子在苏州可是很有名的!看这位夫人这么识货,难道也是同乡?那不知您可听过我们稻香斋的名号?”
稻香斋!
杨氏一顿,已经彻底清楚了,这果然是姜明远那个闺女!
她顿时气急,火气直从脚底窜到了脑顶,正琢磨着该怎么跟姜明远算账,却听小丫头又同旁的顾客道,“我们稻香斋可有名了,我外公就靠手艺起家,家境也算殷实,还供了我爹一个穷秀才读书,考了功名呢!”
“只可惜……”
她忽然又叹了口气,引得旁人都问,“只可惜什么啊?”
杨氏跟王婆子主仆正悄悄听她说什么,也被引得一顿,注意力高度集中。
姜穂儿便又愤愤道,“只可惜我爹忽然被一个我们当地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看上了,那家的小姐为了嫁给我爹,竟硬是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的爹娘,还害死了我的外公外婆!这杀千刀的,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周遭众人义愤填膺,也都纷纷点头咒道,“这样不知廉耻心狠手辣,合该下地狱不得好死!”
杨氏脸色登时就转白,恨不得要去打那些人的嘴,然到底还是要些脸面,加之今次出来的只有她和王婆子,再就是远处的车夫,不敢随意生事只好生生忍了下来。
偏生姜穂儿却非要来问她,“瞧这位夫人端庄,一定是明事理的,您说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杀千刀!”
杨氏心里恨不得扇她的脸,却苦于不能明说,想了想,只哼道,“这不过是一面之词,你年纪这么小,怎的就知道是对方逼着要拆散你爹娘?没准是你亲爹自己要攀高枝,主动上门的呢?”
姜穂儿却摇头,一脸的胸有成竹道,“这不可能!不瞒您说,我爹前几日已经找到我们了,他同我们说明了当年的事实原委,他就是被逼迫蒙骗的。他心里只有我们,这些年还一直在找我们呢!”
“这不前几天骨肉重逢,我爹与我们抱头痛哭了一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爹大方,不光拿了体己钱出来,还说要把我们正大光明的接回他自己的家去!对了,我爹现在也是个有钱人,住的房子不小,家里还雇着好几个下人呢!”
她说的眉飞色舞,高兴之情溢于言表,看热闹的也替她高兴,都道,“那你们娘俩可苦尽甘来了,往后等着享福吧。”
姜穂儿道是,余光瞥向杨氏。
却见杨氏的脸色已经发青,却硬是压着不发作,还问她,“你那亲爹说得倒好,你就没问问他可有娶妻生子,要把你们接回去,可怎么跟现在的家里人交代?”
姜穂儿嗨了一声,十分的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我爹说了,现如今家里都是他做主,我娘是他的原配发妻,我是他的嫡亲长女,他一定是要把我们接回去的,凡事有个先后,到时叫那边的跪下来同我娘行礼敬茶叫夫人就是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纷纷点头称赞,“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爹啊!”
姜穂儿笑着装点心,没替姜明远应,却瞧见那杨氏再也忍不住,终于一个转身,杀气腾腾的回家去了!
第68章
杨氏与姜明远因着私房钱的事冷战也有些日子了。
姜明远咬死不松口,杨氏也一直拿他没办法,就在姜府众人以为“战事”即将和缓的时候,这二位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发了一场大战。
至于战事因何而起,姜府的普通下人们并不太清楚,只知道夫人那日去了趟府外,不知在外头受了什么刺激,回来的时候一张脸青中泛黑,犹如阎王,待老爷从衙门里回来,就摔打怒骂起来。
姜明远虽然是个男的,但一直文弱,面对凶悍若母老虎的杨氏,竟毫无还手之力,毫无意外的在这场战事中落了下乘,尽管有丫鬟仆妇儿女们的极力劝拦,最后还是被打的很惨。
偏生第二日却又是大朝会,皇帝问政,百官觐见,姜明远无法称病告假,只好带着伤入了宫。
已近晩春,天亮得早,大殿之中又燃着巨烛,光线十分充足。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环顾百官,忽然就瞧见一个官员顶着一对青眼圈,头脸脖子上还有些许抓痕,状若一只受了伤的食铁猫熊,十分凄惨。
其立在工部的行列中,自然是工部的官员,皇帝顿时凝眉,问工部尚书道,“这是怎么弄得?”
工部尚书今早才一见到姜明远也是吓了一跳,然问他,他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从马车上跌了下来,摔成这样的。
工部尚书自然是不信的,但下属家事不好细打听,只好这样,却哪知看了看姜明远,道被皇帝看见,又问了起来。
此时工部尚书也是为难,索性就直接给姜明远使了个眼色,叫他自己回答。
姜明远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行礼,“臣工部知事姜明远,参见陛下。”
皇帝便又问了一遍,“因何至此?”
这大殿之上,姜明远可不敢胡说,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因此只能垂头,无比羞赧的道,“臣前日与拙荆家中发生争执……不小心,不小心下手重了些……”
噗,殿中众人险些憋不住笑。
——下手重了些?这说的一定不是他,该是他家的母老虎吧!
此时众人都已经知道了工部知事姜明远惧内,及被老婆打成这样的事实,皇帝原本这些日子就烦躁,此时面上无光,更觉得烦躁,不由得斥道,“夫纲不振,何以振朝纲?朝廷命官,岂可随意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