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穂儿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遂问道,“小坠儿也在那儿?”
眼见春桃点头,她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大约是因着自己这一走,惹上麻烦了。
当然,她现在大约还能跑到世安苑去避避难,然小坠儿还在王嬷嬷手里,人家是帮她的,若因此遭了连累,岂不太惨?她于是点头道了句,“知道了。”便要往值房走。
却听春杏又叫了她一声,然后,欲言又止的道,“穂儿,今次王嬷嬷生气了,还有菊香在旁……你可得小心着些啊。”
看来她这一个月混的人缘不错,叫别人还知道提醒她,姜穂儿笑了笑,“知道了,那就烦劳你再帮我顶一会儿。”语罢直接去了值房。
值房就在院子一侧,没几步就踏进了房门,姜穂儿一眼就瞧见王嬷嬷凶神恶煞的坐在正中,手里还拿着鞭子,小坠儿低垂着脑袋立在一侧,瞧见她来,脸上露出又是害怕又是抱歉的神色。
站在另一侧的则是那个菊香,远远的瞧见她进门,立刻就对上座的王嬷嬷道,“王嬷嬷您瞧,姜穂儿这会子才回来。”
姜穂儿懒得看她,径直给王嬷嬷行了个礼,“叫王嬷嬷久等了。”
老婆子冷哼了一声,声音简直犹如阎罗,“去哪了?”
姜穂儿挤出些笑来,“我娘后日就要出府了,我回去看了看她。”
还没等王嬷嬷发话,那菊香却立刻抢道,“不请示你就敢私自回去,眼里可还有嬷嬷?”
【哼,今日叫我拿住你的把柄,看你如何吃不了兜着走!】
姜穂儿冷笑着白了她一眼,转头对王嬷嬷道,“这点小事,我也不敢去烦扰嬷嬷,毕竟嬷嬷宽宏大量,这点人情一定会讲的。”
这话一出,王嬷嬷面色有所缓和,却仍是道,“咱们丹华苑当然是有人情的地方,但须知各人有各人的本分,无论如何,你这次是擅离职守,可知道后果?”
姜穂儿悄悄吸了口气,“我明白嬷嬷秉公,此次是我做的不好,我也认罚,只是,小坠儿是无辜的,她今次也是帮我的忙,您要罚就罚我吧,我自己担着。”
王嬷嬷冷笑了一下,“倒难为你还是个敢做敢当的!既认罚,那就原出去立着,今儿晌午的洒扫你自己做,明儿也是你值守,没我的吩咐,不许回来!”
话音落下,小坠儿一下抬起脸来,似是想替她求情,却碍于王嬷嬷的脸色不敢开口,而菊香却在心间不满,【只是去站着?这么轻?怎么不打上几板子?】
而姜穂儿只是同王嬷嬷道了声是,就径直出了房门,回到了她一早值守的地方。
脚步间,竟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
第19章
姜穂儿一人站在院子一角,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到了晌午。
丫鬟们排着队去膳房提了午饭回来,依次进到朱氏的正房中,香味远远的飘进了鼻尖,她就更饿了。
尤其在她自己洒扫过一遍后,累的简直要虚脱。
有王嬷嬷发话在先,小坠儿和春桃纵使想也不敢帮她,她自然并不怨恨她们,只是默默在心里咬牙,心道下回若有机会,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那菊香尝尝这受罚的滋味。
约莫半个时辰后,朱氏用完了早饭,丫鬟们又提着食盒鱼贯而出,将碗盘送回了膳房,虽说是残羹剩饭,香味倒是一点不减,叫姜穂儿的肠胃又受了番折磨。
但她梗着脖子不屈服,在心里冷哼,就这么一两顿饭而已,她就不信还能被饿死!
自然,就算十顿不吃大概也不至于饿死,只可惜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原本早上还晴空万里的天,到了午后就蓄起了乌云,也不管她是不是还在院子里站着,就开始下起雨来。
却没想到入了秋的雨也不小,豆大的雨点落到地面上,眨眼间已是雨水横流。
眼见此情景,值房里的小坠儿急了,要出门给姜穂儿去送伞,哪知却被门口赏雨的菊香一把挡住,恶狠狠的道,“那丫头坏了规矩,是王嬷嬷要罚她,你若敢出去就是反抗嬷嬷,小心连你也一块儿罚!”
小坠儿手里拿着雨伞,急得差点哭出来,“可是,可是穂儿已经两顿饭都没吃了,还一个人做了我们四个的活,眼下再淋场雨,倘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菊香冷哼,“那也是她自找的!王嬷嬷没打她都算轻的了!你若敢给她送伞,我这就去告诉嬷嬷,保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人又肥又壮,硬是堵在门口,瘦小的坠儿竟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就焦急这么立在门口,远远望着正立在墙边淋雨的姜穂儿,眼瞧着大雨已经将她浑身淋透,又顺着袖口衣角淌了出来,着实可怜。
大雨挟着急风,眼看竟落进了菱花窗里,大丫鬟秋凌赶忙去关窗,无意间一瞧,也看到了院中的情景,待回到朱氏身边,便压低声道,“主子,点心房的那个丫头还在雨里淋着呢,要不要叫她回去?”
秋凌知道,这丫头是主子给萧元翊下的诱饵,因此不免担心,若这诱饵有个小病小灾的,会坏了主子的事。
哪知朱氏却只是悠悠端起茶盏,道,“雨淋在她身上,你急什么?总归有人心疼,等着吧。”
秋凌只能道是,再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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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急雨打乱了计划,今日萧元翊原是要外出,谁料眼看着雨竟下到了傍晚,他也难得在书房里一口气待了半日的光景。
窗外的雨声渐小,有人推门而入道,“世子,该探脉了。”
他这才从卷宗上挪开视线,看向说话的若空,道,“这么快?”却仍是乖乖伸出了手来。
若空一边替他把脉,一边道,“控制的还不错,接下来,那药丸每日服用半粒即可。”
语罢收手,却又想起什么,便又同他道,“不知今日那位叫穂儿的姑娘,可有跟世子禀报火如散的事?”
萧元翊当即看他,“她同你也说过了?”
若空点了点头,又道,“那姑娘看来心思纯净,特意跑来想必也是一心为了世子,但……”
话未说完,却被萧元翊打断,“说要紧的。”
这些事还用得着别人来告诉他?
若空一噎,只得直接跳到自己的中心思想,道,“火如散这件事,连世子都是费了些力气才查到的,那姑娘怎么轻易就知道了呢?”
萧元翊微微一顿,而后,眯着眼道,“她不会是朱氏的人。”
若空笑了一下,“贫僧没说这姑娘是朱氏的人,只是世子有没有想过……这会是有人故意下的陷阱?毕竟这样大的秘密,一旦被外界知晓,她们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那女人又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就叫做洒扫的姜穂儿听见了?怕不是又打了什么主意?
思及此,萧元翊已是长眉微敛,登时就朝门外叫来青桐,低声吩咐了一句,青桐应是,立刻出门去了丹华苑。
哪知不过一会儿,就又折返了回来,同萧元翊道,“属下见小厨娘在院子里淋雨呢,也不知淋了多久,瞧上去面色都不太好了……”
“什么?”
萧元翊眉间一凝,“她为何要淋雨?”
青桐便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给交代了一遍,“听说是因为小厨娘今日没有禀报管事嬷嬷就偷跑了出来,被人告了密,就被罚在院子里当值……”
话说到此,萧元翊已经明白了。
今日小厨娘从丹华苑跑出来后去了哪儿,他最清楚不过,照她的说法,她特意跑来跟自己告了朱氏的密,并忠心耿耿的表示要做自己的探子,而后又回去做了碗杏酪,却连饭也没来得及吃,又饿着肚子跑了回去受了罚?
他语声冷冽起来,问道,“她还在淋雨?”
青桐点头,言语间露出了不忍,“就她一个人立在院子里,也没个躲雨的屋檐,反正,浑身湿透,脸色还有点发白……”
话还没说完,青桐就忽见蹭的一下,上一秒还在座上听自己说话的人,已经立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青桐一愣,也赶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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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穂儿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倒霉的一天,虽说从小就命不太好,来这王府里当下人也有七八年了,但从前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
她也不是不明白,那王嬷嬷是受了谁的指使,更不会不明白,朱氏是什么打算,遂咬紧了牙关也不松口,无论如何也不去向朱氏低头。
然终究身子还是有些扛不住了,毕竟从早起到现在一粒米也没捞着吃,又淋了半天的雨,浑身上下都湿的透透的,加上风一吹,竟有些寒冬腊月的意思。
正打着哆嗦,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她迟钝的抬眼,竟然看见了萧元翊,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她,半晌,才张口道,“是不是傻?”
“世子?”
姜穂儿张了张口,正要说句什么,却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朝着那人的胸膛直直栽了下去。
……
正房中,朱氏早已等了一下午,此时耳听丫鬟通报说萧元翊来了,立刻正襟危坐,摆好了架势,就等着萧元翊进房同她要人。
哪知等了一阵,门口却半点动静全无,她终于有些坐不住,吩咐秋凌,“去看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