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篇感悟,下周一交上来,下课。”余徽广拿起书离开教室。
余徽广离开后,临床医学一班乱成一锅粥。
“诶,大四最优秀的六个师兄、师姐都失败了,你们说我们这些平庸的人能拿手术刀给病人做手术吗?”
“我做惯农活,下手不知轻重。给人做手术,一不小心隔断人的血管,扎破人的胃怎么办?”
“我还认不清人的穴道…”
钱谨裕手指慢慢朝手心靠拢,最后攥成拳头。余教授告诉他们一个道理,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主治医生,手术中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想要不出现任何差错,从现在开始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学习知识,做到对每个知识点了然于胸。
天色渐渐暗下来,同学们垂头丧气到食堂吃饭。要了两个馒头、一份黄豆芽、一碗粥,有些人还没吃饭,大脑不受控制自动播放刨开肚皮,人身体里的内脏...有几个人出现干呕状况,大部分人勉强能吃下饭。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说的多准确。”罗勇食之无味吞下饭菜,回想老余善意提醒他们饱餐一顿,老余应该早料到他们旁观一场手术,没胃口吃饭。
“信什么都不能信教授的嘴。”
“谁出现在我视线中,第一反应就是紧盯对方胸膛,想象出对方皮肉里包裹的内脏。”
在抱怨声中,学生们回到寝室,寝室四个人用一盏煤油灯看书,讨论不懂得知识点。
钱谨裕寝室里的人也秉烛夜读,室友遇到不懂的地方会询问钱谨裕,钱谨裕放下人体解剖学书,和他们细说细胞裂变方程式。
——
临床医学学生疯狂学习书本知识,比以前更加认真听教授讲课,不再做与学习无关的事。
时间在学生们汲取知识中快速流逝,远在农村的杨杏娜早已写好探亲申请书,只要收到丈夫的回信,她立刻动身去找丈夫。
女儿要去大城市看望女婿,不能穿的太寒酸。所以杨父拿出攒了很久的票据,让老伴扯一块花布、一块蓝布,给女儿、女婿做一身新棉袄。
老伴做新衣服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老娘耳朵里,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让小侄子喊他到小弟家说会儿话。
“你当初听妈的话,杏娜也不用守活寡。”杨老太太恨不得敲爆大儿子的脑袋,兜里的钱、票据全花在外人身上,老二的儿子是杨家的命根子,大儿子也不知道照顾杨家的命根子。
“妈,当初谨裕已经知道自己被大学录取,我们还隐瞒他转卖录取通知书,谨裕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到县里举报我们,不光我遭殃,小弟一家以及出嫁的慧美也会被抓起来。”杨父耐心和老娘分析利弊。
十五岁,也就是一九三五年他偷偷跟途径村子的部队走了。他参加过许多场战役,次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眼睁睁看着年纪轻轻的战友们永远闭上眼睛躺在战场上,不管侥幸活下来的人,还是已经死的人,当子弓单穿过他们身体的那一瞬间,家人团聚的画面定格在脑海里。
他怀揣对祖国的热爱,期盼在没有战争和掠夺的环境下和家人团聚,他一次次拿起武.器驱赶侵略者,守护家人、守护祖国。侵略者被赶跑了,民主、自强的国家成立,他大字不识一个,身体残疾,哪能当官啊,所以他拒绝组织给他安排的工作,拖着残疾的身体回家和老娘团聚,好好奉养老娘。
可惜啊,回老家的生活和他想的不一样,老话说远的香,近的臭,真有道理。他和母亲第一次发生冲突因为补贴款的事,组织让他领最高档次的补贴款,他坚持领最低补贴款,老娘气的卧床不起,直骂他不孝顺,闹着去见被gui子杀死的老爹,他被闹得没有办法,最终妥协了;第二次冲突,老娘让他娶十七八岁的姑娘,他比姑娘大十四岁,而且他双腿残疾,不想毁了姑娘一辈子,所以他死活不愿意娶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姑娘。在他被老娘逼得没有办法时,遇到杏娜妈,杏娜妈的丈夫死了两年,他俩结伴过日子正合适。他不顾老娘阻拦娶了杏娜妈,三十五岁得了一个女儿,老娘要把小弟六岁的儿子过继到他膝下,他没答应…不知道第多少次冲突,老娘要卖谨裕的录取通知书,他又没如母亲的意。
“王厂长提前知道谨裕被政法大学录取,让你的战友拦下谨裕被录取的消息,神不知鬼不觉让王杰明拿谨裕的档案去学校报名,谨裕一辈子也不知道。”老太太心疼死了,六百六十六块钱巨款没了,孙女没办好这件事,被婆家人嫌弃,还得罪了厂长。
“妈,事情已经过去了,说再多也没用。”杨父站在离老太太两米远的地方不动,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可老太太的眼神特别好,大儿子疏离的行为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杨老太太耍赖忘了刚刚不愉快的事,回忆起大儿子十几年不归家,她和小儿子相依为命的艰难经历:“你走了十六年,老二照顾娘十六年,gui子进村扫荡,老二带娘躲进山里躲避gui子,如果没有老二,娘和你爹一样早被gui子/石欠/死了。”
“是儿子不孝。”杨父低头道。
“娘没埋怨你,跟你说这么多,想要你们兄弟守望相助。”杨老太太态度变得软和,慈祥地看着大儿子。
杨父轻声“嗯”了一声,老娘给他好脸色看,估计有事求他。
“老杨家曾长孙要结婚,女方家要手表、缝纫机、自行车,二房只能买得起缝纫机,老大,你看?”杨老太太期待道。
“老二大孙子才十七岁,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不能办婚礼。”杨父转身坡脚离开院子。
“老大,村里好多年轻人十七八岁结婚,先生儿子,到了结婚年龄再去民政局领结婚证。”杨老太太叫了半天,也没把大儿子叫回来。
走了几十米,彻底听不见老娘的声音,杨父转身凝望六间红砖青瓦房。他从战场上退下来,组织专门给他盖得房子。他刚和亲人团聚,想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在一起多好,于是同意老娘的建议,让二房人搬过来一起住,一开始他和二房处的挺好的,直到他娶了杏娜妈,摩擦多了起来,老娘总是刁难杏娜妈,后来他被逼得没办法提起房子的事,老娘吵着去见死去的老爹,他房子他也不要了,带杏娜妈在村尾盖了两间瓦房。
杨父神情落寞,苦笑一声,他缓慢移动残疾的腿往家里走。
“杨叔,有你的信。”邮差认识老革命英雄,隔两三个月邮局都会收到从部队寄给杨叔的信。
第46章 第二世界
“小李啊,是海城来的信吗?”杨父往后退两步,站在路边。
“是嘞,钱谨裕寄给杨杏娜的信。”自行车缓缓停在杨父脚边,邮差将封信递给杨父。
杨父盯着信封上的名字,刚硬的脸上露出笑容,“辛苦你了,小李同志。”
“不辛苦,送信是我的工作,我去其他地方送信了。”邮差员双手放在嘴边,哈出一口白气,躬起身体骑自行车离开。
杨父目送邮差员离开,攥住信回家见女儿、老伴。
院子里响起时轻时重的脚步声,杨杏娜知道父亲回来了。她低头咬断线,拿起蓝色棉袄疾步窜到父亲身边,催促父亲:“爸,你试一下,有不合适的地方我改一改。”
杨父笑而不语,摇了摇手中的信。
杨杏娜立刻将棉袄擩到父亲怀里,眼睛弯弯慢慢从父亲手里抽出信封,反反复复看信封上的地址,忍不住笑出声。
信封差点被她盯出一个洞,她才撕开信封,掏出信纸。和她想的一样,丈夫恨不得她立刻飞到海城。杨杏娜一字一字读信,突然她瞳孔放大,慌张打开门惊叫道:“爸妈!”
“怎么了?”杨母被女儿惊恐的表情吓到了。
杨父紧张地看着女儿,难道女婿不赞同女儿去探亲。
“谨裕信上提到他父母、兄嫂在海城,要带我去见他父母、兄嫂。”想到母亲和奶奶相处的场景,杨杏娜有些害怕和公婆见面。
杨母无奈地戳傻闺女的脑门:“谨裕提出带你去见亲家,说明他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不用惊慌。”
听到母亲解释,杨杏娜嘴里仿佛含了一块糖,甜味从口腔传到身体每一个角落,身体如同泡在蜜罐里一样。她继续读信,突然瞳孔缩小:“爸妈,谨裕配偶一栏怎么写的是未婚呀。”
她举起第二张信纸,气的眼睛冒火花。村里有些人总是在背后嚼舌根,说谨裕迟早回来跟她离婚,这下可好,谨裕不用回来办离婚手续,想要和谁结婚,她管不着。
他亲自带女儿、谨裕去民政局办理结婚证,谨裕配偶一栏绝对不可能是未婚,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行,他找子健帮忙调查这件事。杨父将棉袄塞给老伴,腿一拐一拐往外走。
杨杏娜把信揣进衣兜里,推出二八杠自行车追出去,跑到父亲身边道:“爸,谨裕让我们去找子健叔,让他开一份证明,谨裕要拿证明重新建档。”
“嗯。”杨父费劲坐到自行车后座上。
女儿推自行车跑出去,杨母猜到父女两要到县里办事。她跑到房间拿出两条围巾,一副手套追出来,帮女儿、丈夫系上围巾,见女儿乖巧地戴上羊皮手套,才放两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