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性将手放在床边，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
伸手摸到一片凉凉热热的触感，带着一点毛茸茸的感觉，极其敏锐地从她掌心窜了出去。
君雅：“……”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动作僵在原地，脑袋右侧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传来。
君雅侧过头。
满室黑暗中，一双圆睁泛着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跟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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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来由
酒店顶层的套房内, 厚重的窗帘垂落在地上, 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整个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连时钟的声音也听不见。
地面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黑色的幼猫在上面跌跌撞撞行走，停在窗边蹲下，攀上窗帘磨爪子。
“调皮。”身形高挑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捏着后颈皮，将它托在掌心。
小黑猫不满地叫了几声，又被他撸得很舒服，脑袋一个劲往男人手上蹭。
“主人，罗盘已经送达给她。”他的身后，亮起一团绿色的磷火，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如果君雅在这里, 一定能认出这团磷火的气息，正是当初藏在苏以沫佩戴的那块尸玉里的邪灵。
就连黑猫也是她救下来的那一只。
“嗯, 办得不错。”男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随手放出一缕黑色的烟气。
绿色的磷火连忙吸入进去, 瞬间胀大了一圈，声音惊喜：“谢主人的恩赐！”
“自己去玩。”男人拍了拍小黑猫的脑袋，往地上一抛，黑猫轻盈落地, 回头冲他依恋地喵了一声。
男人转过身，往房间里走去。
绿色火团跟在后面，问：“主人接下来怎么安排？”
套房的卧室内, 欧式复古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异美的男人，双手交叉在胸前，安静得仿佛睡着一般。
如果不是他的胸前毫无起伏，没有呼吸。
男人坐在床边，看着这具身体，面容沉在阴影里看不真切：“我会继续沉睡，你暗中协助他与她周旋。”
“是！”磷火里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忠诚炙热。
男人往下躺去，整个人渐渐化为半透明，没入床上的身体之中。
磷火消散，房间再度归为一片黑暗。
……
黑暗中，君雅和眼前圆睁的眼睛互相对视。
没有了灵力和天眼，她甚至感应不到眼前是人是鬼。
沉默了半晌。
她忽然抬手，两指成爪，猛地袭击去挖这人的眼睛。
正常人通常都会下意识闭眼闪躲。
君雅的手指跟这双眼睛，只有毫厘之间，对方依旧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时撑着床边的另一只手，手背上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似乎有东西在试探性地摸她的手。
君雅纹丝不动，等到那东西大胆起来，覆上她的手背，猛地手心一翻，往上抓去。
她灵力和天眼失效，身体记忆却仍在，动作极快，那东西也没想到她有这般速度，登时被抓个正着。
手指一痛，似乎被咬了一口。
君雅却不松手，反而手上加力，要将它捏死。
“叽叽！”那东西登时发出恐慌的尖细叫声。
“且慢！”不知哪里响起一道声音，随即大片柔和的白光亮起。
君雅翻身坐起，发现四周竟是一处洞穴，不远处站着一名穿道袍的身影，光源来自于他手上的一颗巨大的夜明珠。
她看向自己左手，抓着的竟是一只脸盆大的白色蜘蛛，浑身长着稀疏的白色绒毛，肚子上显露出一张幼童人脸，此时惊慌恐惧地看着她。
君雅：“……”想骂脏话。
她冷静地看向右手边，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架子，只剩一双眼白还嵌在眼眶里，残留着生前死不瞑目的模样。
“这位小友，都是误会。”洞口处的道袍人走了进来，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他的模样，鹤发童颜，看不出具体年纪。
君雅目光在蜘蛛和骷髅上落了落，再看向他：“你说这是误会？”
这要换成个普通人，醒来得被吓死吧？
“这是贫道一位朋友的落脚处，我们找不到新的住处，只能暂且将你安置在这里。”道人脾气温和地解释道，“这人面蛛和骷髅是他带进这片空间的随身之物，对他很重要，还望小友手下留情。”
君雅眉头微皱，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这片空间？”
她想了想，自己明明是来找周父的下落，来到这座陌生小岛，接着就发现灵力失效晕了过去。
修道之人的力量是由外物转化为内力，是向天道所借，怎么可能突然失效？除非是这片空间有鬼。
“没错，这不是你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道人耐心地说，“小友是否发现自己无法运功？”
君雅看着他，不说话。
“不用这般警惕，在这片岛上的人，都是这样。”道人苦笑一声，“这片岛上，每一个人都曾是名垂千秋的人物，有些是肉身被拘，有些是死后灵魂不灭，偶然发现这片空间想要探寻，结果再也无法逃离。不巧，贫道正是后者。”
君雅视线朝下，这才发现道人的双脚没有着地，只是一片虚影。
“你是什么人？”君雅问。
“贫道宗正，道号正乾散人。”道人颔首道，“不知小友名讳？”
“我姓君。”君雅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难道说她死后穿进了一本书里？
姓宗……她又问：“你跟宗垣什么关系？”
“原来是君小友。”宗正也不介意，闻言摇了摇头，“宗垣？不曾听说过此人。”
君雅想了想，宗垣年纪太小，换了个对象问：“那宗山徽呢？”
“山字辈，名徽……”宗正思索了一下，“想起来了，贫道生前任掌门时，是有过这么一个旁系颇有天赋的孩子。”
隔了两辈，君雅大概对他的“年纪”有数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既已身死道消，又无执念，为何魂魄还能一直滞留阳间？”
“这便是问题所在。这片空间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既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阴间，跳脱六道之外。”宗正叹了口气，“我们不知道因何缘故被囚困于此地，每个人的来历都不同，但唯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生前极有名望之人。”
名望……君雅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信仰之力？”
古时候是存在“神”的，像是凡人济世，死后天道加冕神格，受到后人祭祀缅怀。
还有一类是应运而生，例如财运对应的财神，家宅福祸对应的灶神，四季气候对应的四海龙王、雷公电母等等。
只是到了近代，天道环境变化，天机不显，缺乏信徒。饕餮
没人再会诚心求神，于是神也渐渐消散。
上一世她全盛时期，因为一些造化修出功德金光，就曾经感受过这种信仰之力，只是相当薄弱。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信仰之力也会消散——因为人都是健忘的。
“君小友当真聪慧，我们正有此猜测。”宗正眼露惊讶，随即赞赏地道。
“你跟这小丫头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来了这里谁都出不去。”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一个矮小的枯瘦老人神情阴冷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君雅面前，伸手指了指她手上的人面蛛，声音嘶哑：“老夫的灵蛛，还来。”
人面蛛看见枯瘦老人，肚子上的人脸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哇哇哭了起来。
君雅：“……”为什么搞得好像她在欺负老人和小孩。
她抬手一抛，枯瘦老人立刻睁大了眼，慌忙去接，将人面蛛捧在怀里不停顺毛。
再抬起头来神色依旧阴冷，却比刚才缓和了不少，他指了指一块石头：“你的东西。”
君雅移开，果然看见了自己的背包和罗盘。
“君小友，你这可是天卦门的镇派法宝？”宗正打量了一下问。
“你认识？”君雅微微惊讶地说。
“贫道与天卦门的掌门有几分交情，他也曾被囚于此处。”宗正神情沉痛地道，“不久前他因为……信仰灭绝，灰飞烟灭。”
君雅沉默了，总不能告诉他，这个门派彻底死绝了，连法宝都被人黑了拿去拍卖。
宗正心中有数，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君雅把罗盘放好，问道：“实不相瞒，我是为了找人才误入此地，你们见过这人吗？”她大概描述了一下周父的外貌特征。
宗正和枯瘦老人思索了一下，齐齐摇头：“误入这片空间的分为修炼之人和凡人，小友说的若是凡人，应当在岛的另半边。”
君雅点点头，道了谢，自己背上包打算出去找。
“等等。”枯瘦老人突然出声，等君雅转过身，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语气生硬地道：“吾乃苗疆毒王，此地可以限制法力，却不能隔绝毒物，你一介女子之身，留着防身。”
“罪过，贫道竟忘了此事。”宗正也忽然想起，从宽袖中掏出一把古朴的黑金匕首，刀身刻着符文，泛着丝丝寒光，“此乃贫道生前本命法宝，名为‘龙吟’，贫道死后法印消散，已是无主之物，君小友可略作防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