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山步入书房,挥手让书房中伺候的人尽数退下,开门见山道:“想来你已经看出来了,这位是陛下,另一位,是陛下的夫郎,宁王殿下。”
崔郡守微微一惊,连忙跪下行礼。
程彦笑道:“无需多礼。”
“我来此地不宜为外人得知,此事你万不能告知别人,外人若在,你只管将我当做大将军的亲卫便是。”
崔郡守知晓天子离国都的严重性,不等程彦说完,便连连点头,眼中泛起泪花。
天子不仅没有抛弃清河郡,更是亲自来此,天子如此,他又有甚么好怕的?
大不了与北狄人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这般想着,崔郡守直向程彦表忠心。
程彦笑了笑,道:“忠心的话,先不着急说,只是我有一事告诉你,你莫要声张。”
崔郡守拍拍胸脯,道:“陛下请讲。”
程彦道:“我次次前来,只带了三万兵马。”
崔郡守楞在当场,半日没有回神。
——南下的北狄军队,最起码有二十万大军,天子只带三万兵马前来,这不是来找死吗?
半晌后,崔郡守终于回神,哆嗦着抬手去擦额角的汗,下意识道:“臣马上派人送陛下出城。”
程彦莞尔,眸中精光轻闪,道:“但我身边带了一人,有他在此,可抵十万雄兵。”
“谁?”
情急之下,崔郡守没再用敬语。
程彦牵起身旁李斯年的手,笑眼弯弯,道:“斯年。”
有他在她身边,莫说北狄只来了二十万兵马,纵然二百万,她也不怕。
她深知这个人的能力,经天纬地,逆天改命。
是夜,郡守府的书房中,众人彻夜长谈。
次日清晨,崔郡守趁着北狄人还未抵达清河郡,便将清河郡所有兵马召集在校场。
临近九月,秋老虎比盛夏时还要热烈,直直穿过云层,挥洒世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程彦换上盔甲,按了按腰中佩剑,扮做小兵,跟着崔郡守走上点将台。
程彦目不斜视地看着崔郡守,听崔郡守说着昨夜她教他说的话。
“儿郎们,北狄南下,必然经过清河郡,我们本郡的兵力不多,与北狄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阳光烈烈,崔郡守双手抱拳,遥向华京城的地方行了一个军礼,而后起身,声如洪钟:“幸蒙天子不弃,派遣大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支援清河。”
驻守在钧山的南军本是戍卫华京城的,数量并不算多,若说多了,清河郡的士兵们只怕也不会相信,故而程彦只让崔郡守说十万。
崔郡守继续道:“虽说只有十万,但我们本郡人马亦有两万之中,十二万对二十万,我们又有城池相守,未必没有胜算!”
“更何况,我们的家人大多在华京城,只要我们守住了清河郡,她们便没有性命危险。”
“为了大夏,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我们决不能放北狄人继续南下!”
崔郡守的话,激起了将士们心中血性。
阳光烈烈,盔甲如霜,刀剑如林,将士们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为了大夏,为了家人!”
程彦见此,瞧瞧松了一口气。
很多战役中,士气是转败为胜的关键。
她不是楚霸王,带不出以一敌万的士兵,只能尽可能地激发士兵的血性,让他们面对北狄不再胆怯。
士气如虹,她与李斯年的打算才有成功的可能。
数日后,北狄战马卷起阵阵黄沙,遮天蔽日而来。
斥候回城来报,说这是北狄的先锋部队,约有一万兵马。
程彦眉头微动,吩咐下去:“所有士兵隐蔽山间,放他们继续南下。”
赵怀山面上有些犹豫,崔郡守亦是不解。
李斯年轻笑,道:“先锋入主中原,主力部队方能进入我们的圈套。”
赵怀山与崔郡守恍然大悟,连忙指挥麾下士兵躲入清河郡的另一处山间。
清河郡四处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年老体弱来不及逃命的老兵,北狄前锋见此,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些软弱无能的夏人,得知我们大军前来,全都连夜逃跑了。”
北狄人哄堂大笑,前锋道:“将此事传给首领,咱们继续南下。”
斥候点头应下,收下前锋写好的信件,飞身上马,奔向北狄主力部队的方向。
前锋将军送走了斥候,在空荡荡的清河郡搜刮一番后,享受着清河郡的美酒美食,醉醺醺地与部下们对饮:“大夏出美人儿,兄弟们,咱们有福气了。”
北狄人大笑不已。
前锋部队吃饱喝足后,离开清河郡,再度南下,继续奔向他们梦中的繁华所在。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待着他们的,不是华京城的奢靡生活,而是崔振海带领的精锐南军。
“一个活口也不留。”
崔振海一声令下,无数弩/箭从山间呼啸而来,原本叫嚣着强光大夏所有财宝与美人儿的北狄前锋,刹那间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北狄前锋全部阵亡,他们的捷报却传至北狄主力部队的帐中。
繁华的华京城,纸醉金迷的享受人生,让所有北狄人无不心生向往,进而加快步伐,生怕自己若慢上一点,财宝与女人便被其他人强光了。
然而当他们还未抵达清河郡,马蹄下的土地却突然炸裂开来,无数人被炸得血肉模糊,空气中飘荡着人肉被烧焦的难闻气味。
“稳住!不要乱了阵型!”
北狄首领声嘶力竭嘶吼着,可战马受了惊吓,根本不听士兵们的控制。
不断爆/炸的土地,发疯了的战马,北狄主力部队尚未进入清河郡,便损失惨重。
这样的爆/炸声一直持续到夜晚,北狄军队收拢部队,方知自己中了夏人的圈套,犹豫之下,不敢再往前行。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斥候却送来一个让他们舍不得离开的消息——清河郡算上援军,也只有五万兵马,他们哪怕损失惨重,兵力仍在十万以上。
而带领援军前来支援清河郡的,竟是大夏的天子程彦。
“干他娘的!”
北狄首领眼中满是贪婪。
听闻大夏天子倾城国色,他实在想领教一番,那样的绝色在他身下哭泣着婉转承/欢的模样。
第121章
北狄再度整军, 缓缓逼向清河郡。
马蹄卷起黄沙,旌旗遮天蔽日而来。
程彦立在清河郡的城楼上,遥遥看着越来越近的北狄大军。
这个时代是没有炸/药的, 那些埋在北狄必经之路上的炸/药, 是李斯年研制出来的——闲来无事炼丹时捣鼓出来的小玩意。
李斯年刚弄出□□时,程彦便如获至宝, 让李斯年将方子写出来, 交给少府门下的工官们,让他们大批量生产。
程彦要得急,考工们没有太多的时间, 又加上第一次做这种东西,技术难免不熟练, 故而给到程彦的炸/药并不多。
这些炸/药已经全部用完了, 并不足以将北狄主力部队全部消灭。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北狄大军,程彦深呼吸一口气, 吩咐道:“架强/弩。”
炸/药消耗殆尽, 她没有其他巧方,只能死守清河郡, 待清河郡城楼上的弩/箭消耗掉北狄兵力后, 再将北狄大军引入清河郡,从而一举歼灭。
这个方法极险, 稍有不慎, 便是她与这五万大军一同埋葬清河郡, 她不敢掉以轻心。
狂风呼啸而过, 刮在脸上似刀子一般。
程彦忽觉掌心一暖,低头一瞧,是李斯年握住了她的掌心。
李斯年执起她的手,垂眸在她掌心印下一吻,道:“我们只需守十日。”
程彦秀眉微动,以为李斯年有什么巧妙心思,便问:“为何守十日?”
“十日之后有什么?”
李斯年轻笑,眸光潋滟,勾魂夺魄。
李斯年道:“我夜观天象,十日之后,天降神火,将北狄大军烧得一干二净。”
程彦:“.......”
兵临城下了,他还有心思在这装神弄鬼。
当真是三清殿出来的人,时时刻刻不忘星象推衍。
程彦叹了口气。
李斯年略显冰凉的手指勾着她的掌心,若非周围都是守城士兵,只怕他这会儿还会颇为亲昵地将她揽在怀里。
“十日便好。”
李斯年浅笑,声音若山间潺潺溪流一般清润,无端抚平了程彦心中大战将至的紧张感。
蓦然间,程彦突然很想相信李斯年口中所说的“天降神火”。
自她与李斯年交心后,李斯年便没有骗过她,不是吗?
程彦回握着李斯年的手,认真道:“我信你。”
李斯年眉梢轻挑,声音里有着几分揶揄之意,道:“你不是素来不信天命么?”
“我是不信天命,”
程彦目光灼灼,映着李斯年的身影。
无论她身在何地,处境又如何艰难,只要李斯年在她身边,她便感觉分外安心。
程彦道:“可是我信你呀。”
她信他的经天纬地之才,更信他能逆天改命。
天边日头有些刺目,程彦逆光而立,光影将她的轮廓剪得斑驳柔和,她清澈眼底,满满是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