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定行!”
珍珍举着手向四阿哥郑重保证,他才又撒开腿出去追弟弟妹妹玩秋千了。
三个孩子带着一群保母奴才呼啦啦离开,松柏室总算安静了下来,德妃揉了揉眉心说:“你若有时间,早点将府里的嬷嬷、保母都挑起来,多挑一些,别嫌麻烦。”
珍珍一愣,不明白姐姐怎么扯到了这一茬上,看她呆呆的表情,德妃是经历过的人,说来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沉重:“一则靠谱的奴才难找,你早些找早些暗里看着筛选。你人在身边放得久,那些有异心的手脚不干净的才能早些发现,等真有了孩子你哪有时间再分辨,自己的孩子又哪能容这些恶人做一丁点坏事。”
珍珍觉得德妃说的是正理,严肃地点头应了,下一刻德妃又垮了脸说:“孩子多了你就知道,再多的奴才都用不过来,唉,天天被他们闹得头疼……”
姐姐这一声叹气,叹得珍珍忍俊不禁,秋华边给珍珍换茶,边忍着笑说:“娘娘也就是身在福中的瞎抱怨,这份头疼别人都还没有,一个个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
德妃抚了抚肚子,朝珍珍挤挤眼,说:“放心吧,就她和小七爷啊,迟早能让你们也羡慕羡慕,快了快了。”
珍珍脸腾得一下涨得通红,引得德妃不住坏笑。
…
正被大姨姐念叨的阿灵阿在畅春园的水岸旁打了喷嚏,他抬了抬眼,他这位主子爷自打把他拎出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悠哉地在水榭里喂鱼。
康熙已经喂空了一盘,他看也没看将空盘往后一递,阿灵阿伸手想接,哪知康熙却紧紧握住阿灵阿根本没能拿过来。
阿灵阿又试了试,还是拿不过来,遂放弃后退在了一边。
这时有太监跟了上来,从康熙手里接过了空盘,又递了一盘鱼食给他。
康熙随手又撒了一大把,数十条锦鲤争先恐后地涌出水面,阿灵阿随意一瞧,只觉得这锦鲤“很皇家”,各个肥头大耳一身富贵味道。
“不过是成个婚,把你磨得手上劲道都没了?”
康熙翘着嘴角打趣阿灵阿,阿灵阿摸摸头傻笑了一下。
听得这声傻笑,康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瞧你这出息,别娶媳妇娶得骨头软了。”
“奴才不敢。”
阿灵阿说着,但嘴角还是残存着一丁点傻气的笑容。
康熙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鱼食尽数倒在水里,由得那些锦鲤如疯了一般哄抢。
他将空了的鱼食盘子朝阿灵阿飞去,阿灵阿一哆嗦勉勉强强才接住,接住后疑惑地瞧着康熙。
这位爷今儿怎么阴阳怪气的?
康熙“啧”了一声,开始责怪他:“为了你这婚事,朕是爵位也出了,钱也掏了,大过年的还要看眼红你媳妇的人在宫里说酸话。诶,阿灵阿,你说你何德何能让朕这么糟心啊?外头还都传是朕对德妃偏心眼,把她的妹妹硬塞了给你,朕真是有苦说不出。怎么着,你明儿要不跟朕去朝上自个儿和那些王公贵戚爵爷将军们把事儿说清楚,到底是谁死乞白赖地和朕求这门婚事的?”
“是奴才。”
阿灵阿认得飞快,心里则把那个在康熙面前嚼舌根的不知名人物骂了个十七八遍。
我娶媳妇,要你们多嘴?!
第80章
“行了,朕也不和你废话了,亲事也办完了,该领该干的差事也该领了干起来了,干不好,朕就把给你的东西都收回来。”
阿灵阿本是严肃正经地跪下向皇帝谢恩领了差事,没想他跪下后磕完头,那句“叩谢圣上隆恩”还没说出口,却觉得哪里不对劲起来。
“皇上。”
“怎么了?”
康熙横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满意阿灵阿的磕头谢恩没有到位。
“万岁爷?”
“到底怎么了?”
康熙抬脚差点想踹阿灵阿,要知道他整个新年都因为阿灵阿在宫里听怪话。
一会儿是佟大舅舅佟国纲回京后跑乾清宫,拿着阿灵阿和他骂自己的儿子鄂伦岱不忠不孝;一会儿是某个和索额图家沾亲带故的嫔妃,大过年的在宫里指桑骂槐说德妃用妹妹攀高枝;一会儿又是上了年纪爱唠叨的太皇太后,她听说阿灵阿和德妃亲妹终成眷属抱怨大格格终身至今未定都是皇帝的错。
总之,一夜之间他阿灵阿中举娶妻从京城纨绔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榜样,丝毫没有人察觉阿灵阿的成长都是他这个做皇帝的督促有方。
康熙瞪着阿灵阿,活有那你要是说了朕不中听的话一定打你板子的态势。
没想阿灵阿真的就说了一句不中听的。
“万岁爷,您说出的宅子奴才什么时候能搬啊?”
康熙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阿灵阿,你阿玛的宅子怎么你了?让你多住几日委屈你了?”
“不委屈。”阿灵阿低着头,明明是调侃但却带着十足的委屈说,“奴才是怕奴才三哥委屈,奴才福晋额娘妹妹还有那么多下人,挤得三哥偌大的后花园好些年没去过了。”
康熙冷冷拆穿了他,“你这么说,朕是不是该把颜珠、福保和尹德也给挪出去,你占了后院,他们占了前院,法喀这个国公爷都没地儿呆了。”
“不然三哥怎么整日上戏楼呢?”
法喀纨绔爱听戏,是京城几家最大戏楼的大主顾大恩客。
“阿灵阿,这眼药上得可不聪明了啊。”
康熙嘲讽完他却朝他一抬手,让他起来。
随后定睛瞧着他问:“就真这么想搬?国公府毕竟是你阿玛挣下的家业。”
康熙提起阿灵阿素未谋面的死鬼阿玛,倒让他想起自己的便宜额娘来了。
阿灵阿对遏必隆是什么人丝毫不知,即使知道的,也都是过去史书上读来的,而真正的遏必隆都是听巴雅拉氏一点点、一次次絮叨着拼凑起来的。
巴雅拉氏喜欢说遏必隆每日饭后要舞刀,然后就给他请了刀剑师傅让他每日练习;巴雅拉氏记得遏必隆当年爱念佛,于是就会在佛祖生日时从为数不多的体己钱里再掏出一份香火钱给遏必隆供一个海灯;巴雅拉氏不懂画,可是遏必隆喜欢,当苏日娜也喜欢画的时候她便欣喜地买了京城最全的颜料给她。
巴雅拉氏的梳妆柜里至今还有遏必隆当年的伤药,有一次阿灵阿打架伤了手,巴雅拉氏随手取了出来替他上药,边上边说:“你阿玛当初有个旧伤就在手腕上,是当初南下时候留下的。”
阿灵阿没告诉巴雅拉氏,她的伤药早就年久失效了,出了巴雅拉氏屋子的阿灵阿只能悄悄找文叔再去找瓶药,第二日还告诉巴雅拉氏,她的药很管用。
他怕巴雅拉氏伤心。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后,巴雅拉氏即使伤心也只会伤心一会儿,但这一会儿足以让他心疼。
其实阿灵阿明白,巴雅拉氏是个有点浅薄又无知的“小女人”,她从来没有为遏必隆的死伤春悲秋过,只是很多年都在不停念叨着舒舒觉罗氏抢走一切的坏和遏必隆突然抛下她的急。
在那份喋喋不休的抱怨下,巴雅拉氏将遏必隆为数不多的记忆留在了一双儿女身上,尽力保全了他们长大,甚至是很好地长大,他和苏日娜都没有因为困顿的生活变得乖戾变得人心险恶,直到现在阿灵阿能回来保护她。
想到这里,阿灵阿红了眼眶说:“回万岁爷的话,奴才阿玛去世的早,奴才记得并不真切,好多事都是由额娘告诉我的,可如今额娘也盼着我能独门立户自个儿做个顶天立地替她们遮风挡雨的人了。”
阿灵阿的言下之意是告诉康熙,遏必隆去世太久了,连她额娘都已经放弃去争去抢原来该得的那份,只想要一家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
康熙怔了怔,最后拍了拍阿灵阿的脑袋,“好你个小七啊……”
不知道是不是阿灵阿的错觉,他觉得康熙的神态里除了同情,还有那么一点哀伤。
“阿灵阿,遏必隆如果还在,看见你今日的样子会很高兴的。”
他顿了一会儿,转过身不再看他,静默良久后说:“府邸朕过几个月赐给你,到时你要打理好,别让朕失望。”
“是,多谢皇上。”
气氛突然变得沉寂,阿灵阿也收起了自己的插科打诨。
“朕之前说要将你外放,朕看了看都察院巡盐御史还缺一位,你过几个月去补上吧。”
阿灵阿应了,但满脸写着不解。
“怎么了?嫌官小?”
官自然是小了的,若他只是个举人,正七品的巡盐御史属于超拔中的超拔,可他如今身负爵位,有爵的满洲人出仕都是从正四品的佐领或是正三品的一等侍卫起的,七品的御史自然是低了。
可这官从另一面看又不小,甚至给的很不正常。
巡盐御史表面上只有正七品和其他御史台御史无差,但巡盐御史分管四大盐场,在古代只要和盐有关必是丰腴肥田有流不完的银子,后来红楼梦的原型曹寅便兼任两淮巡盐,用以弥补康熙南巡所造成的库银短缺。
所以阿灵阿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康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且他再往深处想,更是惊醒,他在明珠的长芦盐场里分成,做了巡盐御史不是自己查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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