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阿歪头瞧瞧他,提示道:“舅爷爷,您还没成婚。”
李念原被戳了痛脚,气得扇了阿灵阿的脑门一下,“小孩子没规没矩!听听舅爷爷做风水阵的精彩往事,嘿嘿,你小儿那绝对是没见识过。”
于是,李念原花了足足两个时辰,喝了三壶茶,从选铺卖货到出船运粮,从造园修店到买字选画。把他风水与凡事相结合的高度战略一一说给阿灵阿听,听得阿灵阿是一愣一愣。
最后,李念原慷慨激昂地总结说:“周易,古来有之,上承天地之精华,下启凡俗之英华。启岁月之命脉,改人间之沧桑。阿灵阿,你难道就不信改天换命的道理吗?”
阿灵阿这时候猛地一拍桌子,想到自己都能穿越,这改天换命可不就是现实存在的嘛!
于是赶紧给李念原捧了茶,尊称他一句“大师”,拉着他打开适安园地图,请大师亲自为他看风水。
之前生气把二人赶出来的珍珍,在饿了一下午后终于熬到晚膳时分,想想自己刚才发火还略带愧疚亲自来请二人去用晚膳。
结果还没踏进外院正厅就听见了阿灵阿一口一个大师,再往门里瞧瞧这爷俩正在干的事,又一次被气得七荤八素。
她立即让人弄些粗茶淡饭去给这两人提神醒脑,自己回去左手楼五福,右手抱平安,享受李念原厨子做的一桌大餐。
儿子怎么了?儿子和娘亲!珍珍就等着十八年以后,让两个帅气儿子出门替自己开道,想想都拉风!
她左右各亲了一口,还换来五福一声甜甜的“额娘”,心化成水的她又被五福骗走了好多山珍海味。
…
阿灵阿和李念原捣鼓了好些日子,又是换家具,又是改布局。
那边处理完扬州最后一批生意的徐承志,赶在除夕之前递到京城,本来盼着和李念原老友重逢、畅饮一场。没想到一进园子,浑身上下警铃大作。
“念原兄,你这是……”
李念原想也没想就说:“做风水呢!”
“你这风水……”徐承志瞧了一眼在旁跟着李念原到处捣鼓的阿灵阿悄声问,“你这风水做了什么用?”
“给珍珍和阿灵阿求个女儿啊!你瞧瞧,都是坤卦为主,其他阴卦为辅,绝好的风水阵啊!”
徐承志拼命眨了眨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忍啊忍,忍到正月十五李念原搬了个号称宜女的珠帘要挂在阿灵阿和珍珍屋子门口时,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问:“念原兄,你最近温书了没有?”
李念原浑身一凛,他这人天资聪慧,就一点不好,不太专一。
碰上点好吃好玩的,立马就抛下正经事被吸引了过去。比如这回搞风水阵,又比如以前经商时碰上美食和字画。
他轻轻说:“无事,这才康熙二十八年,离下次会试前国子监的考评还有……”
他心虚地瞧了眼徐承志谴责的样子,害怕地说:“也就……还有……”
“还有两年不到。”
徐承志替他把话说完。
国子监的贡生和举人一样,都可以直接去参加会试。但国子监内因为既有层层考上来的举人,也有荫恩直接来念的贡生,为防外人说国子监乃“直通舞弊”之所,会试之前国子监都会对要参加考试的贡生先测试一番。
李念原上回折戟在此,被王熙送上了“烟花气”的考语,徐承志逼着他斩断情丝,才稍有转变。
如今呢,徐承志想自己不过回扬州三月,这人又故技重施!
尤其是这什么狗屁风水阵,根本就是他当年在秦淮河替花魁们布置的!
想当年那个水莲还是个寂寂无名的普通舞姬,李念原就跑去为她的小楼又是布风水、又是改格局。
也是这套至阴坤卦加阴卦大辅助,连门口挂的那破水晶帘子,徐承志瞧了半天觉得几乎一模一样!
风水阵有没有用徐承志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年李念原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不红的舞姬也要出名。
徐承志为了李念原在晚辈面前最后一点颜面没有揭穿此事,而是转道先和珍珍恳切长谈。
他苦口婆心从李念原二十岁的“斑斑劣迹”说起,痛陈李念原是个没自制力、心思野的老混球,并点出下次考不上后的种种结果。
珍珍对结果到并不在意,一个功名哪能改变李念原?她本来就更喜欢潇洒自由的他。
可珍珍对徐承志如数家珍的念原故事却上了瘾,她想让徐承志多说一些,尤其是那水莲姑娘如此合舅爷爷的心意,为什么偏偏嫁给了别人呢?
徐承志吊着珍珍的胃口,只说:“这些往事,我以后可以一一为公夫人说来,让在下写一本给您也没问题。可念原兄断断不能再如此荒废了,他这辈子我看得严才没有和高朱普一起堕落下去,这回定要让他好好把功名拿下!”
“也……行……”
珍珍还没说完,徐承志就全当她同意了。
转身出去,吼着李念原的名字,逮到他就往备好的马车里塞。
国子监在京城北边的安定门内,后世的雍王府也就是雍和宫与国子监隔街相望。
可眼下胤禛还未分府,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雍亲王府。
此刻国子监隔街相望的是一片供给镶白旗普通旗人的院落,徐承志出高价从两个比邻而居的旗人手里偷偷赁了他们的院子,然后打通成一个把李念原关了进去。
在书房门口高悬:头悬梁、锥刺股。
可不出半月,李念原在某一日深夜悄悄溜回了适安园。
深夜翻墙进园的李念原差点被文桐带人当贼揍了一顿,被认出后文桐赶紧去请珍珍。
珍珍裹着大氅问:“舅爷爷,您这干什么呢?徐老爷不是说要带您去好好念书吗?若是想我们了,您随时派人回来说一声,我去接您大白日回来就好啊。您这……”
李念原脸上身上还带着翻墙留下的尘土,他一脸狼狈左顾右盼说:“别,别提老徐,我以前真不知道他心这么狠,我那哪是念书,我是坐监呢!”
李念原被珍珍带进屋,捧着一盘点心委屈地时候:“老徐他日日看着我念书,和个门神一样瞧着我。我反抗,就和我说长篇道理,能把我说睡过去。我要是好好听他的念书吧,他又能对我好得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李念原抱着双臂夸张地抖了抖,“我不,太可怕了。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他养的雀鸟儿呢,不听话训一遍,听话了逗一逗。珍丫头,我要回来住,死也不回去了!”
珍珍听得直笑,赶紧让人把李念原原来的屋子收拾好,安稳他说:“您这么大的人了,住哪都看您自个儿,只求别再和阿灵阿一起胡闹了。”
“知道知道!”
李念原打着哈欠奔回了自己的屋子,第二日心情舒畅、精神愉悦地坐着小马车去国子监上课。
可刚一坐下,有个熟悉的身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徐承志长衫布褂一脸温和地对李念原说:“早,咱们以后天天国子监见。”
…
那边李念原坐在徐承志身边郁郁寡欢,寻思着如何摆脱徐承志的看管。
这边畅春园的西花园里,康熙坐在皇子书房的上座,俯视着自己的一干儿子们,心里也在寻思一件重要的事情。
太子胤礽将要出阁,索家又如此不争气,如何替太子摆脱这群不争气的舅舅的影响呢?
思来想去,康熙准备还是从皇子师傅,尤其是太子太傅、太子少傅的人选里着手。
前几年他挑了江南的汤斌赴京为太子授课,没想到天不假年,汤斌一共教了太子半年就暴病而亡。
要知道太子的师傅是个烫手活,教的好一代帝师百世流芳,教不好遗臭万年皇帝责骂。
朝中有文采的大儒早就功成名就,谁也不想淌这趟浑水。尤其是康熙有一大群儿子,目下各个都聪明丰朗,某些皇子又有势大的母家。
皇位归属这件事,未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于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儒各个都想置身事外。
那低位一些的翰林又如何呢?
以徐乾学为首的南党倒几乎各个都是一甲或者二甲进士出身,这次连累下台的人里,有好几个都在翰林院任职,不少还兼职皇子师傅。
且南党此次一倒台,别说补缺了,就连本来书房给皇子们教书的师傅,也出了好几个缺。
说起选皇子师傅,康熙看看这几年开始陆续进书房的四五六七八九十阿哥再次头疼起来。
儿子太多,师傅不够用啊!
书房里的师傅可不是个轻松的差事,上要对皇帝负责,下要对皇子们负责,皇子们读得好,那是你的本分,皇子们要读得不好,那就是你的责任。
同明朝皇子师傅们能指着皇子们的鼻子骂不同,本朝的皇帝若是觉得皇子不上进,不会责打儿子,就只会责打授业的师傅。
师傅们被惩罚的时候就跪在地上,举着双手让太监们打手心,而他们的学生还必须得站在旁边看,以此来告诫他们要努力上进。
据说这是摄政王时期留下来的怪规矩,听说摄政王当时畏惧先帝的师傅们把他教得太好,每每捉了先帝的错来惩罚他的师傅们,想要离间他们。时间长了渐渐地就成了宫里不成文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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