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你,你就是造作。”
阿灵阿立即打击了她,两人边说着过去,边凑在一块儿你喂一口我喂一口,腻歪地吃完了这一碗冰激凌。
阿灵阿兴之所至还舔了一遍碗,最后问:“哪天你把巧克力也研究研究?以前我嫌这些东西甜还不爱吃,现在想吃反而没机会了。”
“那可要可可豆了,欧洲现在有没有可可都还不知道。”
“我回头去南堂找洋人问问。”
阿灵阿说完拿着放冰激凌的小碗举着研究起来,“这玉碗哪来的?夫人现在很奢侈嘛,瓷碗都不够用了开始用玉碗了。”
“去你的,还讽刺上我了!”珍珍夺回来说,“这是同殊周岁时候明相夫人送的一套,白皙如雪配冰激凌好看我才拿出来用的。”
听到明相,阿灵阿眼神暗了暗,珍珍最了解他立即捕捉到了这一刻的凝滞。
“怎么了?心里有事?”
“嗯。”
阿灵阿不否认,但也没说下去。
珍珍又问:“大堂兄的人来说了什么?”
“为了河工。”
珍珍顿了一下,“河工怎么了?中河不是入冬前都好了吗?”
阿灵阿把烧掉的信告诉了珍珍,他心中很苦恼,于是问她:“你说我帮还是不帮?”
珍珍一笑,假装一本正经地说:“国公爷,我是妇道人家,不问政事的。”
阿灵阿被她装模作样的气到扑过去要咬她,珍珍赶紧举着那价值连城的玉碗求饶,“别别别,我摔坏了没事,玉碗摔坏了上千两就没有了!”
阿灵阿抢了玉碗放回桌上抓着她问:“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抠门媳妇!”
珍珍笑着去挠他痒痒肉,阿灵阿忍了半日实在憋不住趴在炕上笑到打滚珍珍才放过她。
阿灵阿停下笑趴在炕上直喘气,珍珍扑在他肩膀上咬着他耳朵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事太大了,你还记得你说过康熙爷要你开春以后去蒙古别管京城的事吗?”
阿灵阿点头,他记得,他那天回来告诉珍珍那段对话后,两人仔细琢磨后都觉得,康熙是有意要把阿灵阿摘出开春后朝堂可能的风波外。
但什么风波,哪里起的风波,康熙没有明说,一切都是两人私下的揣测。
一定和明珠有关,但从哪里开始闹就不好说了,明珠在朝中管过的事情大大小小成百上千,哪一件都有可能被当把柄。
只看康熙挑哪一件了。
傅达礼的信倒让阿灵阿有了方向。
他长叹一息说:“明珠本来就折在河工上,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要折在河工上。”
“大堂兄让你劝的不是靳辅吗?怎么又和明相起关系了?”
珍珍不解,阿灵阿给她解释道:“靳辅就是明珠一手推上去的,河工这些年,靳辅做事,明珠筹钱。靳辅若办错,明珠替他开脱。作为感恩,河工的银两,靳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明珠挪用小部分去做别的。两人在康熙那里就是一体的,靳辅若是这次在御前提不该提的,明珠定要受牵连。”
“那康熙是知道靳辅的打算了?且已经准备驳了?”
“以靳辅的性格,傅达礼写信的时候,他肯定都把折子往京城送过了。以康熙的性格,他肯定也早早回过待议了。可咱们的河总脾气太直啊,这是见康熙不同意,要在上京述职的时候拿到廷上朝议。”
阿灵阿拿手敲敲额头,“折子里说都是小事,拿到廷上辩论可就闹开了。”
“廷议的结果也就是不同意靳辅的方案,怎么开明珠的刀?”
“这还是于成龙上次提点我的,河工坏就坏在一个钱字上。如今蒙古告急,朝廷筹措军费紧张,靳辅要是过来要钱再修堤坝,那往日看河工耗费过大不顺眼的人,就可以顺着这条藤去掀老底。”
阿灵阿无奈笑了笑,“河工是一笔糊涂账,你看去年到现在,工部查了多少回,你小爷爷这个前工部尚书在都察院进出了多少回?可到现在悬而未发,工部一个人都没抓没问罪,这可不是没查出来什么事啊,这是康熙爷是留着手呢。账他早就有数了,如今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在等个机会。”
珍珍听得心底沉重,阿灵阿却抓过一顶暖帽,又问她:“你那点冰激凌还有吗?给我装一点,我去明府别院晃一圈。”
珍珍翻身起来赶紧拉住他,“康熙不是叮嘱过你不要掺和吗?你现在大摇大摆去明府报信,当心他回头问你的罪。”
“明珠比我聪明,康熙不喜欢我们搅和在一起,他比我还清楚。所以我不去找他。”
“那你找谁?”
阿灵阿狡黠一笑说:“我找明府的另一位大才子,纳兰容若。”
…
阿灵阿装了一碗冰激凌,骑上马在冰天雪地里往明府别院去。
康熙还在畅春园,明府三个当官的男人明珠、容若和揆叙都要出入御前,为了冬日里方便,明珠全家都已搬到了西山别院。
揆叙和攸宁在至诚(明珠夫妇坚持叫他有余)出生后,阿灵阿狡猾地将适安园旁给他们修的小园子当做满月礼送给了小侄子。
两人骂了阿灵阿一通过分,但还是欢天喜地地搬去了儿子的“房产”里,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纳兰容若则没有这样的日子,他和官氏已然分居,几个孩子都交给了明相夫人觉罗氏照顾,故而他一直没有分府独住。
今日容若不当值,他暖了梅花酒在后院的阁楼上在写对联。
阿灵阿提着冰激凌进屋的时候,他正好写完一幅,笑言拿字与阿灵阿换这新鲜甜品。
容若挖着冰激凌,阿灵阿饮着梅花酒,两人好一会儿竟然相对无言。
末了,容若吃完最后一口笑说:“七福晋真是好手艺,我自诩会吃会玩,如今也比不过她了。”
阿灵阿也报以一笑,“她如今捣鼓这些,还到处送,今日这甜品容若大哥觉得好,她可就敢往园子里给阿哥们和德主子送了。”
“是了,我听六阿哥说起过七福晋送来的吃食都有意思。”
容若这么随口一说,阿灵阿倒想起珍珍说过,容若求当六阿哥师傅的事。
他便顺口问了,哪想容若神色肃然地回道:“想着找一个安然的位置,还被鄂伦岱给抢了。”
阿灵阿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旁边风轻云淡的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给自己倒了一杯梅花酒,小嘬一口后感叹:“你想我也是二甲进士出身,为何三十了皇上还留我在身边做侍卫?你福晋家的萨穆哈也是进士,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在六部当实差,去云南两广办削藩了。当然,你们要说一等侍卫官阶高,可小七爷自己明白,朝中职差不相等,只有进了六部或是外放地方才算真正入了仕途。一等侍卫,就是个虚衔,放在皇上身边看的虚衔而已。”
阿灵阿这才发现自己过去还真的忽略了这一茬,纳兰容若一晃还真的在康熙身边当了十多年的侍卫了,这可不是一般满洲进士的路子。
康熙不算特别喜爱用科举之人,他更偏重用那些满洲勋贵出身的青年少壮。但满人若是能考出个功名,他就会优先选用。
萨穆哈、还有五房福保福晋的阿玛麻勒吉都是这么出仕高升的。这么一比,出身世家又有二甲功名在身容若的确是压的很久了。
但转念一想,阿灵阿又明白了过来。
容若上有个权势滔天的阿玛,下有个探花翰林的弟弟,他要是走麻勒吉、萨穆哈的路子出仕,过个十年康熙朝就真的和纳兰姓了。
容若幽幽说:“大阿哥腊月娶妻,正式成人了。六阿哥体弱,我和他一处,也好叫人放心。”
阿灵阿突然眼眶热了下,容若大哥这是心里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容若放下酒杯对阿灵阿说:“阿玛说皇上想派小七爷去蒙古?”
“是。”
阿灵阿点头,又见容若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安心去。”
“可明相他……”
容若一挥手,“纳兰明珠的府邸辉煌了十余年了,盛久必衰而已,阿玛心里有数,我也有数。”
他又倒了一杯推给阿灵阿,“再说了,谁盛谁衰,不是看一件事的。”
他和煦笑了笑,收起刚刚话里的机锋,只留给他一句:“你放心,我阿玛可是明珠。”
…
纳兰容若把话说到这份上,阿灵阿只能告辞。
他细想良久,也琢磨过味来。
明珠是明白人,康熙希望他退一步,他便退给主上瞧。明哲保身,以待他日。
想明白了这一点,阿灵阿就拉着珍珍安心过年。
康熙自从建了畅春园,一年倒有一半的时间是住在园子里,剩下的一半时间不是贡献给了承德就是贡献给南苑,紫禁城反倒不怎么住。
但三大节,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为了大朝会和祭祀,康熙还是会回宫里去。
康熙这一回宫,原本拥从圣驾住在畅春园附近的王公大臣们也一起回宫,其中自然就有珍珍和阿灵阿。
别看是回家,他两却过得比在适安园的时候还忙。
住在园子里的时候珍珍不是在家照看五福、督促李念原读书,就是去隔壁探望攸宁和至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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