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顺成接过荷包,手指微微捏了捏,在触碰到里头是银票后,满意地点头,“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通报爷。”
小丫鬟乖巧地点了下头,目送着徐顺成推门入书房。
书房中。
八角双龙抢珠铜鼎正悠悠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胤禩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他的眉头紧皱,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徐顺成不敢惊动了他。
说到底,他接了张氏的钱,不也是看在她在爷面前有几分颜面的缘故。
若是因了张氏,而冒犯了爷,那才是丢了西瓜拣芝麻。
就在徐顺成要转身静悄悄地顺着原路离开的时候。
胤禩却突然猛地睁开了眼。
徐顺成吓了一跳,压着心悸,恭敬地喊了一声:“爷。”
胤禩抬眼看向徐顺成,他的眼神一时闪过疑惑,一时又闪过怒火。
半晌后,他哑着声音,“是你啊。”
“是奴才,爷。”徐顺成听出了胤禩的语气里似乎隐隐压着怒气。
他心里疑惑,又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帮张氏一把。
“没有传唤,你进来干什么?”胤禩看着徐顺成,想着梦里这奴才所做的一举一动,心里就是压不住的火气。
他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梦中不知怎地,对福晋处处看不上眼,却独宠张氏,让张氏为他生下了一子一女,梦里头他看着自己浑然看不透张氏耍的小手段,将张氏视若珍宝,甚至为此,处处欺负真心为了自己的福晋。到了最后,老四上位,他竟然还带着张氏和一双儿女远走他乡,独留下福晋面对一摊子烂摊子。
胤禩做梦做到这里就猛地惊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他几乎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梦虽说荒谬,但却太过逼真,让他不得不有些心惊。
“回爷的话,福晋和张格格似乎吵了一架,格格现在在院子里的雪地上跪着,奴才听人说,已经跪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您看……”徐顺成低眉顺眼地巧妙地说道。
他看好张氏,这件事自然处处帮着张氏说话。
胤禩盯着他,心里头掀起了狂涛巨浪。
在梦里,他第一次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徐顺成这厮前来帮张氏说话,可笑梦里的他急急忙忙前去质问郭络罗氏,却全然不问事情的经过到底是如何。
从梦中张氏的手段来看,这次十有八九是张氏自己耍的心眼。
郭络罗脾气火爆不假,但是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否则,以她的身份,要一个小小的张氏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胤禩定定地盯着徐顺成。
就在徐顺成忍不住疑心是否被胤禩看出问题来的时候,他沙哑着声音道:“去看看。”
“是。”徐顺成连忙应了一声。
胤禩出了书房的门,眼神在门口的小丫鬟身上扫了一眼。
他快步朝着郭络罗的院子走去,急于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倘若他所做的梦是真的,那这件事可就大了!
院中。
张氏正跪在雪地里,虽然膝盖上都绑着棉花垫子,但是跪久了身子还是忍不住打颤。
安宁坐在温暖的房间里,手捧着一杯太平猴魁,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
这人啊,就是想不开。
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找苦头吃,干嘛呢?
费解。
真费解。
院子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张氏听得声响,心里知道是八爷来了。
她连忙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做出摇摇欲坠的模样。
这一幕。
恰好落在刚刚走进院子的胤禩眼里。
胤禩心想:“果然是个心机婊。”
第三章
“福晋,爷来了。”绀香等人透过窗棂瞧见外头胤禩和徐顺成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些许惊慌的神色来。
张嬷嬷也慌,这张氏跪在院中,被爷看到了,福晋这会儿八成又要和爷吵架了。
她连忙压低了声音,对瞧着热闹,浑然不在乎的安宁说道:“福晋,等会儿爷进来,您软和点儿说话,别让那张氏得逞了。”
安宁笑着拍了拍张嬷嬷的手,“嬷嬷放心,我自有打算。”
外头。
胤禩站在摇摇晃晃如风中白莲的张氏面前,他眉头一拧,看不出神色地说道:“起来。”
“可是,爷,福晋那边……”张氏声如蚊蚋,眼神幽怨地朝房内的安宁看去。
她这幽怨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是郭络罗氏逼她在冰天雪地、寒冬腊月跪在这地里。
“起来。”胤禩不耐地说道,“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是。”胤禩的态度让张氏错以为他心疼她,一时间眼里顿时忍不住流露出了笑意来。
张氏就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
胤禩大阔步朝屋里走去。
首阳连忙上前去掀开帘子,喊了一声:“爷。”
胤禩走入屋内,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安宁含笑坐在榻上,她的美艳如三月春风一样明艳,让人一见,便从心里生出了不断的欢喜。
他怔了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张氏那小可怜的模样。
心里越发坚定了一个想法——梦里的他,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住了。
否则,怎么会这样好的福晋不喜欢,却喜欢那个明显心里藏奸的张氏?
“爷万福金安。”
安宁下了软塌,屈膝行了个礼。
胤禩拂了拂手,“不必多礼。”
他在榻上落座,视线在安宁明艳如朝花的脸上停了停。
他和郭络罗氏成婚数个月,虽说郭络罗性子火爆,但是夫妻之间也算是相敬如宾,胤禩起初心里还对郭络罗氏的性子有些无奈,但是经过这大梦一场后,他方才知晓这人的好。
张氏咬着下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等着胤禩给她讨公道。
却不曾想,胤禩一开口却是问道:“你可用过早膳了?”
张氏愣在原地。
屋子里其他人更是也跟着愣住了。
安宁有些糊涂,却还是道:“用过了,爷呢?”
“也用过了,今日早晨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徐顺成说,张氏和你有了口角?”胤禩的态度很平和,他的眼神从张氏的身上扫过,在张氏膝盖微微鼓起的地方顿了顿。
“爷原来是为这件事而来。”安宁爽朗地说道,“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徐顺成,你怎么拿这样的事情去打扰爷呢?”
安宁眼神意味深长地从徐顺成身上扫过。
这人,在那书里,可没少帮着张氏往郭络罗氏身上抹黑啊。
没等徐顺成开口。
张氏就泫然欲泣地用帕子擦着眼泪,“爷,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惹福晋不开心,爷是百忙之人,妾身本该体贴才是,竟为此惊动了爷,实在不该。”
徐顺成也顺势说道:“奴才是听说了格格跪在冰天雪地中,这样的天气,别说格格这样身子,就是我们这些粗人,也跪不了多久。奴才怕事情传出去,让人说闲话,才不得已告诉爷的。”
安宁看着张氏和徐顺成二人,心里暗道,这两人还真不愧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一唱一和,以退为进的手段真是如出一辙。
到头来,做坏人的全是她。
是她脾气不好,不懂得顾全大体,是她不体恤张氏身体,让她在冰雪之中跪着,心狠手辣,丧尽天良。
张嬷嬷等人在一旁急得额头都是汗水。
要是爷真相信了张氏和徐顺成的话,那可就糟了。
张嬷嬷顾不得其他,连忙开口替安宁说道:“爷,福晋不是那样的人。”
胤禩皱着眉头,举起手,“不必多说。”
首阳、绀香和张嬷嬷等人的心一下子都凉了。
张氏和徐顺成等人脸上则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来了。
张氏心里更是得意万分。
不过跪了一跪,没损失什么,就能够离间八爷和郭络罗的感情。
这笔买卖做得值当!
“这件事当真如他们所说的吗?”胤禩眼神幽深,他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仿佛能够清晰地倒映出人的身影。
安宁看着他,心里叹息。
这人长得挺人模狗样的,怎么偏偏是个脑残的呢?
安宁可没打算跟张氏争男人。
她对清朝历史也有些了解,郭络罗氏的娘家给力,就算她不理睬,不搭理胤禩,也一样能过得风生水起,吃香喝辣,快活自在。
既然这样,她何不顺水推舟,做个“好心人”,让这对狗男女在一起呢。
反正,她也不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安宁想了想,她低下头,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爷觉得呢?”
福晋!
张嬷嬷都快急死了,这种时候,应该千方百计为自己说话才是,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胤禩看着安宁“心如死灰”的表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记得在梦里,“他”和张氏远走高飞后,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都是安宁护住,连惠妃娘娘也全亏了她照顾。
安宁表现的越坦荡,胤禩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他想不明白自己梦里怎么会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绝不会辜负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