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陆续从乾清门离开。
胤祐和胤禛狭路相逢。
“今日真是多亏了四哥了。”胤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是没有四哥您‘仗义执言’,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必客气。”
胤禛神色淡淡,“就算没有我帮你,有法喀在,你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胤祐脸色一青。
胤禛这话是在说他全靠老丈人才能侥幸逃过一劫。
他冷笑了一声:“四哥也不一样吗?费扬古怕是帮了你不少忙吧。”
胤禛闲闲地看了胤祐一眼。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而后拂袖离开了。
胤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窝了一肚子的火。
得意个什么劲啊!
今日这仇,他要是不报,绝不为人!
胤禔看着兄弟俩的背影,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才跟老八说了老四和老七的事不久,今日老四和老七就闹出这么一起子事情来,这到底是老八所为,还是只是巧合呢?
要是老八所为的话,那老八的手段可真够厉害的!
“直郡王,您在想些什么呢?”
科尔坤的声音打断了胤禔的思索。
他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道:“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今儿个这事真是有够精彩的。”
“可不是嘛。”
科尔坤眉头一挑,这莫不是直郡王的手段?
这要是如此,那直郡王如今可算是出息了!
他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直郡王,今日这事,是您的手笔?”
胤禔愣了愣,而后笑道:“哪能啊。这要是我的手笔,我能瞒着您?我也正在琢磨呢。”
科尔坤心里暗暗惋惜。
今日这事要是直郡王的手笔,那他可就放心了。
他说道:“雍郡王和七贝勒这些日子本就有些别矛头呢,今儿个对上,也不足为奇。
“也是。”
胤禔颔首道。
老四和老七走得路子虽然不同,可是殊途同归都是要招揽人心。
他们两个一个以名,一个以利,到现在才对上,已经够稀奇的了。
胤禔想到这里,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主意来。
他眼眸一转,“岳丈,您现在这会子有空吗?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去我府上坐坐,咱们商量商量些事情。”
科尔坤顿了下。
他看了胤禔一眼,点了下头。
翁婿俩人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如今鹬蚌相争,他们不妨来当一回渔翁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离着十月十五越来越近。
京城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绷了。
雍郡王和七贝勒两派斗得你死我活, 今日雍郡王这边的人状告七贝勒那边的臣子判案不公,明日七贝勒那边的人告雍郡王那边的人纵容家仆作恶多端。
这两派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再加上各自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一时间, 闹得整个京城都鸡飞狗跳的。
在这期间。
直郡王不声不响地拉拢了好些个大臣。
自打上次那件丢人的事情之后, 他总算是学会了什么叫做蓄精养锐了。
胤禛和胤祐也都不是什么蠢货。
他们很快意识到,再这样斗下去,最后只能是白白便宜了胤禔了。
兄弟俩约了个时间,在春风楼聚会。
未时时分。
胤禛和胤祐不早不晚地准时出现在春风楼里。
“四哥。”
即便心里早已对胤禛恨之入骨, 这会儿见到胤禛,胤祐还是笑呵呵的,他冲着胤禛抱了抱拳, 道:“四哥最近怎么样?还忙不忙啊?”
“不忙。倒是你, 像是消瘦了不少。”
胤禛也带着笑说道。
兄弟间亲亲热热地说了一番寒暄的话,乍一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兄弟间感情有多深厚呢。
“四哥,咱做弟弟的先敬您一杯。”
胤祐虽然厌恶胤禛,也知道和他斗下去, 是没什么好结果了。
他主动拿起酒壶, 给胤禛倒了一杯酒,“这些日子,弟弟有什么做的不好的, 您做哥哥的就多包涵。”
“哪里的话。”
既然胤祐识趣, 胤禛也愿意顺着他的台阶下去,他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咱们兄弟, 往日虽然交情不深,但这回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没错, 就是这么个道理。”胤祐拍着大腿,举起酒杯,“来,咱们走一回。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
“好!”
胤禛拿起酒杯,和胤祐碰了下酒杯,而后将酒水一饮而尽。
“四哥够爽快!”
胤祐赞道,他对胤禛说道:“今儿个咱们这酒一喝,这些日子的恩怨就由着他过去。日后你我互不相犯,四哥觉得怎么样?”
“依你所言。”
胤禛道,他也不想再和胤祐继续斗下去了,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只能是两败俱伤。
“这些日子,大哥可够春风得意的。”胤祐笑着拿起酒壶,又给胤禩倒了一杯,“咱们兄弟也都是个糊涂蛋,竟然白白地便宜了大哥。”
“可不是。”胤禛点了下头说道,“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兄弟俩说完这句话,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个笑容来。
这两兄弟打从这日起,还真的就偃旗息鼓了。
这可叫胤禔纳闷极了。
不过,他也没把这两人的转变放在心上,胤禛和胤祐两人斗争的这些日子,他已经捞到了足够多的好处。
眼瞧着十五这日转眼就到。
十四号这晚,整个京城没多少人能睡得着。
就是那些小阿哥们虽然没份去争夺那位置,却也在心里暗暗揣测明日究竟谁才能当上太子。
寂静冷落的咸安宫。
几声乌鸦叫声擦空而过,树叶在秋风的吹拂下摇摇摆摆地落了下来。
此处原本就寥落,今年太子被废后拘禁在这里,更是让人对此地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轮班看守的侍卫,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们等闲都不愿意到这里来,嫌弃此地晦气。
当日,毓庆宫是何等的荣华。
如今,这咸安宫又是何等的落寞。
屋子里亮着一盏油灯,空气里有着一股刺鼻的麻油的臭味。
胤礽被废后,康熙虽然没有剥夺他往日的份例,可是内务府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再加上如今内务府管事的又是直郡王的人,太子的处境自然是一落千丈。
“咳咳咳……”
康熙一进来,就闻到了这股子刺鼻的味道。
床榻上躺着的胤礽突然心思一动,他支撑起身子来,瞳孔颤抖着看向来人。
“梁九功,去点根蜡烛。”
康熙对梁九功命令道。
梁九功忙从袖子里摸出半截蜡烛来,就着油灯点亮后,插在烛台上。
他在心里暗暗庆幸,得亏他猜到恐怕会用得着蜡烛,这会子才不至于抓瞎了。
“皇阿玛、真是皇阿玛!”
借着蜡烛的亮光,胤礽看清了康熙的脸,他猛地站起身来,踉跄着想要走过来,却是不慎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
“保成!”
康熙当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上前把胤礽扶了起来。
他急切地问道:“保成,你没事吧。”
胤礽心里一酸,眼眶不由得滚热了起来。
他沙哑着声音,“皇、皇阿玛,儿臣无事。”
康熙这会儿心里头的滋味也是百感交集。
梁九功上前来,扶着胤礽在椅子上坐下,借着那蜡烛的光亮,他看清了这往日得意嚣张的太子如今的模样,一张沧桑憔悴的脸,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已好似过了数十年一样。
真是造化弄人啊!
“保成,你……”
瞧见胤礽的模样,康熙心里既是心疼,又是悲哀。
胤礽摸着自己的脸,他自嘲地笑了下,“儿臣老了不少吧。这都是儿臣罪有应得。”
康熙抿了抿嘴唇。
来之前他心里想了不少和胤礽说的话,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内务府的人就给你送这些东西!”
环顾了下屋子里的情况,康熙眼神里满是怒火。
“皇阿玛,这不怪他们,儿臣犯了错,理应受到这种惩罚。”胤礽沙哑着声音说道:“这些日子,儿臣日夜反省,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说到这里,热泪滚滚流下。
康熙不忍再看。
他别过脸,张了张嘴道:“人孰能无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皇阿玛不必安慰儿臣。”
胤礽擦了把眼泪说道,“儿臣知晓这次犯下的错,论法当斩了,是皇阿玛怜悯,才留下儿臣的命。儿臣不敢奢求,只希望儿臣的余生能够用来祈祷皇阿玛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你这说得是什么傻话。”
康熙拍了下胤礽的肩膀。
他哑声道:“朕虽是万岁爷,难道真能活一万岁不成?朕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明日,朕要退位了。”
“皇阿玛!”
胤礽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康熙,“难道您的身体……”
他脸上露出了悔恨的神色。
“这不怪你。”康熙摩挲了胤礽的发顶,“朕老了,身子骨早就不中用了,早就该退位让贤了。你在咸安宫好生呆着,等过几年,朕会让新皇开恩赦免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