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凉蝉看两个人身体恢复的都不错,府兵也很尽职,也就放心了,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段融,她就坐上马车往姜府赶。
紧赶慢赶,赶到姜府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下来了。
冬日的夜晚还挺冷,姜凉蝉缩着脖子下了马车,看见黑漆漆的大门边,好像站着一个人。
等这个人往前走了几步,被门口的灯笼朦胧的光照出脸上的轮廓,她才看清这人竟然是沈放。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姜凉蝉莫名有些心虚,就像有门禁的小学生回家晚了,被家长守在门口,当场逮住一样。
尤其是他表情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简直就写着“你还知道回来啊”。
非常违和。
一阵冷风吹来,姜凉蝉清醒了很多。
是不是最近跟大佬的关系稍微不那么紧绷了,她就有点飘了?还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联想。
姜凉蝉端庄地问:“沈放,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放自然的答道:“今日刚升任您的随从,天黑了,我来接您回府。”
说着话,他竟然伸手过来,要扶她下马车。
姜凉蝉吓得差点一脚踩空。
沈放手悬空半天,有点不解的看她一眼。
姜凉蝉暗自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的把手伸出去,扶着他的胳膊,小步小步的挪下了这个没人的时候,她咣当一下就能跳下来的小马车。
她缓抬藕臂,轻轻搭在沈放胳膊上;她探出脚尖,探出马车的第一步优雅如芭蕾舞者;她轻移莲步,稳而优雅的踩到地面上。
好,稳住了稳住了,电视上就是这么演的,没人看出她慌得一批。
厉害了我的蝉,这波表现又稳住了。
她在心里重重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沈放微妙的看她一眼。
平时姜凉蝉嚣张的要命,也让人跪在地上她踩着下车过,也让人扶着下车过,但都是嚣张又蹦跳的,十分有年轻人的活力。
唯有这次,四平八稳的搀着他的手,慢得像个八十来岁的老佛爷一样。
不知道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沈放冷不丁的问:“这么晚了,您去哪里了?”
姜凉蝉不疑有他:“去看今天救的两个小孩了,毕竟白天受了不少伤,听说受伤的人晚上容易发烧,不放心,过去看了看。”
“倒是挺好,没发烧没加重,还能玩,看来身体没什么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姜凉蝉想了想,又跟他说。
毕竟是两个人一起救的,他肯定也是挂念的吧。
沈放嘴角微挑,看着像笑,其实更像冷笑:“我有什么担心的,小姐您放心了就好。”
姜凉蝉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
她回头看一眼,黑暗中表情看不那么细致,他的嘴角应该是有个向上的弧度。
应该是在笑,她也真是的,不能因为沈放未来会黑化,就处处觉得人家阴阳怪气,人家现在还是一个好少年。
因为这么猜测了人家,姜凉蝉十分不好意思的对着沈放补了个真诚的微笑。
沈放看到了,也真诚的对她回以微笑,宾主双方相见尽欢,气氛十分友好而和谐。
黑暗里,沈放的那抹冷笑还是很明目张胆。
尤其是看着姜凉蝉那样粲然一笑之后,像是放下什么心事一样,活蹦乱跳的跑在前面的活泼背影时。
当初把他打了个半死拖进府里之后,姜凉蝉只让人给了他不容易留下伤疤的伤药,免得影响了她欣赏他的男色,当天晚上,他一身是伤,饭也没吃,她倒是也来了。
来了之后,没问一句伤情怎么样,没问一句吃不吃疼不疼,托着下巴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番他的脸,十分满意的把他推到床上了。
正好按在他的伤口上,当时就按得他伤口迸发,鲜血淋漓。
当时的姜凉蝉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哦,“哎呀衣服和床褥染红啦,不过这么一看,你这张脸衬大红色可真好看啊,大红色最考验姿色了,你可真真是个美人,我运气可真好,回头我让人给你多做一点大红色的衣服。”
那天沈放拼着身上的伤加重好几倍,也把她赶出去了。
最终也没有人来记得给他送晚饭,没有人来看过他,担心他是不是伤情会加重,是不是晚上会发烧。
呵呵。
沈放看着姜凉蝉高高兴兴的背影,嘴角的冷色愈发明显。
这次看来是真的关心啊。
晚饭也不吃就跑去看人家。
担心人家晚上发烧。
看人家伤情没事,高兴地忍不住要跟自己这个随从分享喜悦。
笑得跟花儿似的。
估计还怕自己本来面目吓着人家,想在人家面前表现的好一点,让人更喜欢自己一点,在客栈里还装模作样的端着呢吧?
就是端庄持重这活儿,她可实在不熟练,端得过了头。
所以回来的时候还没出戏,下马车的时候才那么反常的一副老年大家闺秀模样。
哦。
明白了。
第16章
姜凉蝉开始觉得,自己把沈放收为随从的这个主意,是不是有点欠妥当了?
本来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把他带出来见画扇,在他和画扇之间拉拉线。她很放心,以沈放对她的厌恶程度,只要不是她强制要求他跟随,他是不会跟她有什么接触的。
但是为什么,现在沈放就把自己顺理成章的上位成真随从了呢?
未来能做天子的人,就是得有这种说上位就上位的能力的吗?
本想偷偷摸摸出来的姜凉蝉,看着前面坦然的坐在车夫位置上的沈放的背影,愁肠百结。
今天早上,她用了早饭跟母亲请了安之后,也不换男装了,就正大光明的穿着十分少女的银红夹棉袄裙,拿了一卷东西,打算出门。
身着女装,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坐上身着男装时嫌太娘唧唧的马车了,也不用因为不会骑马,去哪里都非要腿儿着了。
结果刚坐稳,就看见沈放打另一个门口进来,自然而然的接过马夫手里的缰绳,接替了马夫的位置。
然后理所当然地架起了马车,还回头看看她有没有坐好,之后就径直驱车出了姜府。
姜凉蝉坐在马车上,整理裙摆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呆滞的没反应过来。
沈放熟练地调整马的缰绳,侧过半脸来问:“小姐今日想去什么地方?”
姜凉蝉感觉内心很迷茫。
你管小姐我去哪儿呢,我邀请你一起了吗?
我邀请你一起了吗?!
沈放回头,看她板着脸不说话,也没再多问,微抿了唇,回正身体继续往前赶马车。
姜凉蝉还抱着自己态度僵硬他就自发自觉地回去的幻想,结果沈放就赶着马车,也不走也不问,一路慢慢往前,走的路线还是这几天她走过的熟悉的路线。
马车沿着繁华的路边慢慢行走,路过一个裁缝铺子的时候,姜凉蝉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忙喊:“停下停下。”
沈放停了马车,看了看裁缝铺子,神情有点错愕。
“你出府,是要来裁缝铺?”
姜凉蝉提着裙子跳下马车,一路上的气还没散,闻言很没好气:“对啊,怎么了。”
沈放被她这么一顶撞,竟然也没说什么,还好声气的问:“那小姐怎么不带丫鬟来,让她们帮着换搭换搭?”
姜凉蝉忍不住白他一眼。
是啊!
我连丫鬟都不带来,你跟着来干什么!
你还问个屁啊!
实在不是她太膨胀,敢在大佬面前蹬鼻子上脸。
她今天偷偷摸摸出门,谁也不带,图了个啥?不就是想要点私密空间吗?
姜府自然不会短了府里大小姐的衣服,但是府里一个月采办一次衣服,这个月的已经月头采办过了。下次统一裁制新衣,就得是下个月,还有十几天。
意味着,姜凉蝉房间里那些衣服,没有一件是新的,至少都是原身穿了半个月的。
别的衣服还好,别说姜家大小姐的衣服很多,多到很多都几乎还是全新的,她穿起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哪怕就是很旧,她也能穿。
但贴身的小衣可就不一样了。
姜凉蝉数过了,箱子里的贴身小衣一共也就七八件,都放在已经开始穿的那个箱子里,墙角那个新衣箱里,一件贴身小衣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她现在穿的所有的贴身衣物,都是原身穿过的。
姜凉蝉不怎么娇气,饭给什么吃什么,衣服给什么穿什么,出门不会骑马,顶着寒风徒步走着也没什么。
但就是这贴身衣物,她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哪怕洗的再干净,看起来再新,她只要一想到别人也是贴身穿过了,自己再贴身穿,就有点不得劲。
姜凉蝉也不好对丫鬟说缘由,所以悄悄地自己出门来买。
谁又能想到,会遇上沈放呢?
就像想去内衣店结果遇上男同学,男同学还以为你来买辅导书,热情的招呼着一起一样。
当然,她出来还有一个目的,想看看能不能跟箭神老先生偶遇。
话本里面没有具体说他是什么时候怎么出现的,只说是在京城一次奇遇中遇到的。姜凉蝉本来想四处逛逛,碰碰运气,不过这会带着沈放,她也不打算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