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更是道:“快,快起来,你要是再这样跪着,我就真的不答应了。”
宜芳起来后,宜宁这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是宜芳的亲哥哥又闯祸了,宜芳的亲生额娘早早就去世了,从小后母对他们兄妹两人并不好,非打即骂那是常有的事儿,她性子弱,每每都是她哥哥出头保护她。
她哥哥仗着这份狠劲儿,在府邸之中倒是没谁敢招惹他,可我行我素惯了,在京城里也是这般。
天子脚下,一块牌匾砸下来,十个人中就有九个是当官儿的,五个还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自然没谁怕一个小喽喽。
宜芳的哥哥先是在外头与人起了口角,那哥儿也是个聪明的,也不吵也不闹,只在赌坊中下了套子,如今宜芳的哥哥欠了赌坊一万多两银子,赌坊说了,若是年底之前不还钱,就要砍掉她哥哥的一条胳膊。
说起这事儿来,宜芳哭的是泣不成声,“打小我阿玛就不疼我,只要哥哥护着我,可我没有银子……东拼西凑也才凑出了十几两银子来。”
宜宁一愣,郭络罗夫人虽偏心,可也是要面子的,她听郭络罗夫人说了,当初宜芳进宫的时候自己可是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傍身的,这五百两银子虽不多,但搁在紫禁城里,也不算一笔小数目了。
她正色道:“你的银子了?是不是先前就给你哥哥了?”
宜芳点点头。
宜宁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你哥哥如今变成这样子,和你也有关系,你想想看,你哥哥从前虽赌钱,是不是都是小打小闹的,哪里敢一借借一万多两银子”
“这……倒是没错。”宜芳的声音更低了,不仅这般,她哥哥还四处张扬,说自己妹妹如今是盛京佐领的女儿,更是娘娘。
她哪里算是什么娘娘啊?见到那些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恨不得都要行礼。
宜宁只道:“可你哥哥的错更大,宜芳,我就实话告诉你,一万两银子我有,但是我不会给你,这不是还不还钱的事情,而是你不能这样纵容你哥哥下去了。”
“有一便有二,他觉得你的银子来的简单,自然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一次是一万二千两银子,下一次说不准就是两万多两银子了,下下次又要多少银子,你能说得准吗?你能给得起吗?”
第58章 宜贵人
宜芳听着听着, 似乎是听明白了, 宜宁这是不愿意帮自己。
其实一开始来之前, 她心里就有数了, 毕竟一万二千两银子对谁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只是宜宁真的拒绝了自己,她这心里……还是失望的。
深宫之中,她谁也不能依靠, 唯一依靠的就是宜宁啊!
就连荣常在知道这事儿之后,自己还没有开口了, 就塞给了自己两百两银子。
宜宁也知道宜芳不高兴,可她见这种事儿见多了,当断不断, 后患无穷,宜芳兴许如今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也是为了宜芳好,“你哥哥如今又不是小孩子,早在当初赌钱的时候就想到了今日的后果。”
“更何况, 赌坊并不是要了他的命,人啊, 要为自己犯下的事儿承担后果。”
宜芳听闻这话, 一下子愣住了,指甲掐进了肉里,半晌才蹦出几个字来,“好, 我知道了。”
她倒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一路上,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心里更是觉得难受极了,宜宁不帮自己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如今已经到了腊月,天儿冷的很,她却觉得没自己的心冷,更是觉得自己无用,恨不得一头撞死了才好。
谁知道走到了半道,她却见到了查良河。
查良河虽只是昭妃身边的太监,可在她们这些小常在跟前,却还算是个人物的,她胆子小,只想绕道而走。
可谁知道查良河却是迎了上来,态度恭敬,“郭常在,我们家娘娘有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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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宁自宜芳走了之后,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宜芳很少有开口求她的时候,如今是难得开口一次,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谁知道连连翘都道:“主子,您做的没错,有一必有二,郭常在这性子实在是太软了些,叫奴婢看,她那哥哥不过是被砍了只胳膊、砍了只手,说不准还是好事儿了,叫她以后不敢再去赌钱了,反正命还在!”
这话难听归难听,却是真理。
宜宁也觉得这话在理,可想了想还是道:“连翘,你给我准备下笔墨纸砚,我给额娘写封信。”
那些个赌坊向来吃软怕硬,身后有靠山是一回事,可私底下的龌蹉也不少,若有人能够书面说和说和,自然是会网开一面的。
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忍心。
这边交代完了,她则去了坤宁宫给赫舍里皇后请安。
赫舍里皇后见到她十分欢喜,只拉着她的手道:“别院好不好玩?瞧你,这才出去了几天,眼睛都比之前亮堂了不少。”
宜宁出去了一趟,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不少,整个人似乎也鲜活起来,可赫舍里皇后在宫里头的这几日,脸色却是更加憔悴了。
宜宁见了,只道:“娘娘这几日是怎么了?可是后宫中的事情太多了?先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是说了,叫佟妃娘娘协助您一起管理后宫吗?既是这般,您将事情都丢出去好了。”
“你真是个傻丫头。”赫舍里皇后接过常山递上来的安胎药,并没有喝,顺手搁在了一边,“如今年关将近,紫禁城中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事儿,若是事事等着佟妃来做,将佟妃也累病了怎么是好?况且,这几日佟妃不是不在宫里吗?”
其实,她没有说,如今她最担心的是坤宁宫的奸细。
她吩咐下去,要常山和菖蒲两人留点心,看看坤宁宫这几日有没有谁不对劲,可整个坤宁宫上下,少说也有几十人,若真的存了疑心去看,好像人人都有不对劲的地方。
是以,查了这些日子,连坤宁宫的奸细是谁都没有查出来。
赫舍里皇后忧心忡忡,每日连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身子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次了。
“可皇后娘娘您也得小心身子才是,只有您好好地,您肚子里的小阿哥才能好好地。”宜宁看着她那张灰败的脸,似乎也有些猜到赫舍里皇后到底是为何不安,只低声道:“若是您觉得坤宁宫不安全,索性与太皇太后说一声,搬到别院住些日子,等着小阿哥平平安安生下来再回来也不迟。”
“我相信,为了您和小阿哥着想,太皇太后一定会答应的。”
“是啊,皇后娘娘!”就连一旁的常山也忍不住插话,她一向是个极有规矩的,可如今面上也满满的都是担忧,“您身子这样下去,奴婢只怕……会不好。”
可不管她们怎么劝,赫舍里皇后却置若罔闻,只摆摆手道:“不必了,本宫是中宫皇后,就在宫里头呆着,哪里也不去。”
“本宫是皇后,该一心想着将那背后心怀不轨之人查出来,而不是躲出去。”
她也并不是一点动作都没有的,这景仁宫里头她也安插了人,想要看看昭妃到底想要做什么。
宜宁见她如此固执,也不好再说什么。
赫舍里皇后却笑着道:“本宫听说你在别院与皇上两人过得极是开心?”
这话是轻飘飘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
可宜宁却是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兴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她顿时就小心谨慎起来,“皇后娘娘,嫔妾……”
“在本宫面前,何须藏着掖着?你别忘了,你是本宫的人,你得宠,本宫自然高兴。”赫舍里皇后嘴角还是带着笑,甚至还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若是你不得宠,自然会有别人承宠,本宫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
说着,她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淡淡道:“本宫有些乏了。”
宜宁忙起身道:“那嫔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歇息,先走了。”
等着出了坤宁宫,她则与苁蓉闲话道:“……我觉得皇后娘娘和之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一样,我又有点说不上来。”
苁蓉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想了想道:“奴婢听说妇人怀有身孕之后性子是会和从前不大一样,更何况皇后娘娘如今又碰上这么多事儿,昭妃娘娘那边皇后娘娘得照顾着,荣常在、布常在那边,皇后娘娘更是不能马虎……想必觉得太累了吧!”
事到如今,也唯有这么一个解释。
宜宁在别院野惯了,如今并没有回去翊坤宫去听安贵人那指桑骂槐的声音,索性带着苁蓉几个去了御花园。
她也想收集了梅花上的雪,用坛子装了埋在地底下,等着夏天用来泡茶喝。
只可惜这种事儿啊,想着简单,做起来难,宜宁和苁蓉、连翘三个收集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过存了一坛子雪水。
宜宁累得不行,找了一旁的亭子来歇着,“你们若是累了也来歇一歇,这种风雅之事我可是真做不来,我记得在别院的时候佟妃娘娘和我说过,她夏日里用的雪水都是自己带着宫女亲自收的,也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