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易桐先说话,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坑蒙拐骗不止,怎么,昨晚钱没到账,今天预备直接谋杀抢劫吗?”
易桐一个在校研究生,从来心性良善,不会和人结恶至此。何辰她们如此穷追猛打,只能验证了易桐所言,她们就是一伙骗子。幸而相撞时,范景有带着易桐和贺跃,正在百米开外的湖泊旁,找寻植物。他们听到声响回来,便将何辰三人抓了个现行。
钱没到账?
何辰抹掉唇边的血迹,这才想起来这茬。本来她的目的,也只是要到易桐的联系方式而已,并不在乎转账与否,是以昨晚给锋哥发完信息,便忘了这回事。
秦星理亏,一个劲说:“误会,都是误会。”
易桐将这次找到的植物拥在怀里,泪眼望过来,“有必要吗,你们要什么可以直说,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真是误会,我们刚刚开车的时候,没注意……”
车是秦星开的,他觉得有必要进行解释,刚向前走了两步,范景有便警惕的往前走一步,将贺跃与易桐护在身后。
何辰不知为何,被这个动作刺到了眼睛。许是他这么一动,西北强烈的阳光便无人遮挡的照了过来。她撇唇打断仍试图解释的秦星:“别说了,小清新。”
恰在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看了一眼,是锋哥,他发来了一个定位。
何辰双眼一亮,轻轻推开叶文任放在右肩的手,忍住面颊的刺痛,挺直腰背说:“既然你们不信,那么多说无益。反正你们黑了我一把,我们无意撞了你们一下,也算扯平。就此打住,以后见面当不认识。当然最好不要再见。”
她说完开始拨电话,这地方信号不太好,她便举起手机,一跛一瘸的走动试探。
“你在开玩笑吗,我这辆车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总比你的轮胎……”易桐在她身旁质问。
何辰不知她何时走近的,一心扑在手机上。
见她不回话,易桐眼睛又红起来,满脸都写着被欺负的委屈,犹豫了几下,终于企图通过夺下她的手机,来获得谈话的机会:“你这是什么意思,撞了车……”
何辰眼睛盯在手机屏,眼见着信号冒了两格,边收回手,重新按了拨号键,有些不耐烦:“谁他妈稀罕你那破车,知道我那个轮胎是限量版吗?可以抵你好几辆破车了……”
于是,她拿着手机往回收,易桐伸着脖子要取,手机坚硬的壳,便这么砸在了易桐的额角。女孩子的皮肤也是真的脆弱,迅速红了一片,划了个细口,渗出血来。
易桐又哭了。受到身体心灵的双重打击,这回哭得更大声。
贺跃冲来查看易桐的伤势,不知谁推了何辰一把,混乱中,她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的十分干脆。她习惯性骂了个操字,触碰到一道压抑着怒火的目光。
范景有向她走近,攥着拳头,俯身凑近她的脸,眼中不见多少愤怒,反而还含着一丝好奇。似乎对世界上,还有她这样顽劣不堪的人,感到诧异。几秒后,见她还在笑,与街尾打架闹市的二流子,没有什么区别。
范景有直起身,显得兴致缺缺,“你们走吧。”
何辰这个时候,还有心情仔细观察他。
范景有的额头皆被长发遮住,却并不显得阴柔,因为胡须爬满面庞的关系,反而带着强烈的成熟与荷尔蒙气息。与他低沉带着些风沙质感的声音不同,他有一张性感的嘴唇,以及充满原始张力的喉结。
男人一旦发火,尤其是这种身材魁梧的人,总会教人感到害怕。连秦星和叶文任,都在身后喊她快走。
何辰本该逃走,看着男人发下的深邃眼眸,莫名的有些好笑,“怎么,不走的话想打我?我不是小孩子哦,我成年了。”
范景有的眼神,有一瞬间被挑衅激怒,变得略显暴戾。当对上她坦诚又毫无顾忌的目光时,心底划过非常微妙的流动感。他的确没见过如此粗俗无礼又蛮横的女生,也没见过谁拥有那样一双清澈至亮的眼睛,好似不远处正闪着光芒的湖泊。
他的怒火突然下去了,只冷着声音回:“我不打女人。”
“那可惜了,要是改变注意,你可要记得找我哦~”何辰眨眨右眼,显得很惋惜,语气却很是暧昧。
范景有想说什么,见她满脸是伤,却神情调皮,应对的经验实在有限,只说:“玩火自焚。”
何辰只是随口一说,见他这个反应,越发觉得好玩,伸出右手食指,本想戳他的胸膛,但无奈身高差距,只能戳他的腹部。隔着宽大的长袍,手下是硬而富有弹性的肌肉,她下意识想多戳几下,被叶文任拉开时,还不忘说:“不要忘记哦,我们的约定。”
范景有久居西北,几乎很少与异性打交道,他内心既恼怒又无可奈何,只好微微沉了脸。
后面几个字,她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果不其然,易桐没再哭了,看着范景有和她,不解又惊讶。
何辰不想再继续纠缠,对于易桐的受伤,没有多少愧疚之心,但三人走在马路上,她拿着破碎的手机屏,还是艰难的转了一笔钱过去,再将对方删除。
叶文任打电话叫的车子,在一个小时后到来,何辰报了一个地址,三人便在茫茫戈壁里,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
只是下午这么一耽搁,几人在天黑前,已经赶不到阳关了。她们预备在阿克塞先落脚,还有半个小时车程时,一声枪响,击中了车窗。
“哎?”
童沛白没想到自己也能得到苒苒的认可,惊喜过后,连忙点着头应了好几声。
“不担心,不担心,有你在我们很安心……”
家人互相打气情真意切的场景,殷时渡见得多了。
原以为自己早就成了钢筋铁骨,看见今苒苒脸上浮现出感动的神色,他心底暗无天日的地方开始发痒。
他让护士进去通知季嘉志做术前准备,自己转身去抽了两根烟。
第24章
手术很顺利。
殷时渡穿着那深绿色的无菌服出来宣布这个消息时,童沛白头一次觉得这个女婿很了不得。
“谢谢,谢谢你!”童沛白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护士手里拿着毛巾,满脸崇拜道:“我们殷医生可是胸外科最有潜质的新星,他经手治愈的肺癌和纵隔肿瘤,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件了。”
殷时渡谦和地笑笑,伸出手取下口罩。
护士说完,拿着手里的毛巾顺势凑上去。
今苒苒下意识喊道:“殷时渡!”
殷时渡愣了一下,推开小护士,走过去问:“怎么了,苒苒?”
这时几名护士将季嘉志推出手术室。
童沛白看见后,连忙跟了上去。
今苒苒看了眼被人包围的推床,没有径直跟过去。
她盯着护士那个方向,待殷时渡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才收回目光。
今苒苒有意踮脚,拿袖子替他擦脸颊的汗珠,“没事呀,就是想谢谢你,很累吧?”
“很脏,我先去洗一下。”
殷时渡对于她的靠近,表情没什么变化,反而往后退了退。
他脸上的镜片内有些水雾,应当是最后流汗没来得及擦拭留下的,便看不太清他的眼神。
加之他身上绿色的无菌服还未脱下,会让人想到手术台和各种手术刀,整个人显得冷冰冰没有人气。
今苒苒讪讪地应了一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略有奇怪。
殷时渡他反应不太对啊,或许是这台手术太累了?
没太细想,今苒苒就回了病房。
季嘉志的麻醉药效没过,还在睡。
今苒苒陪了会,就被童沛白赶回家休息了。
“你都在这里守一天了,这里有我呢,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好,那您也要注意休息。”
今苒苒出病房后,原本想给殷时渡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回家。
转念一想,他工作都这么累了,自己这么做像是在催他当司机一样,不太好。
就在今苒苒出医院,向地铁站走去的时候,身后响起声喇叭。
她回头看见那辆迈巴赫惊了一下,在殷时渡的示意下上了车。
拿驾照几年,第一次出车祸,小清新需要缓缓。何辰受了轻伤,她虽不放在心上,但小清新对她不放心,于是拿到车后,都是叶文任在开。
叶文任话不多,但平时办事很牢靠,大家都很放心。想着应该不会再有意外。
接近傍晚时,天色阴沉起来,灰色的云朵,铺在天地间,落日的余晖瞬间消失。
暗色的公路前方,忽然蹿出一个黑影,飞速向他们奔来。小清新叫了声野人,叶文任紧急向左打方向盘,堪堪避过去,急刹车停住。何辰的身材娇小,被甩向正副驾驶之间。
没等他们回过神,一声枪响,伴随着一道野兽的嘶鸣,后座的玻璃被打出一个洞,细碎的玻璃渣飞散,一颗子弹卡在上面,带着鲜红的血,缓慢滑向车身。
四周一时寂静下来,只有不知名的野兽,在旷野的风声中,发出临死的嘶鸣。一声比一声凄惨、悲痛、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