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条大红的缎子在大门口垂直放下,贴有喜字的红灯笼挑高挂着,伯府四周俱是喜庆的氛围,余家众人也站在门口看着迎亲,承祖被奶娘抱在怀里颠着逗乐,奶娘一边指着轿子一边笑道:“祖哥儿瞧瞧,二姐姐出嫁了!”
承祖虽听不懂,但也知道跟着拍手笑。
映容被傅伯霆牵上了轿子,正襟坐好,直到轿子被人抬起的时候,心情还尚未平复下。
吹吹打打这一路,走向的是她下半生的归宿。
待轿子到了靖宁侯府的门口,傅伯霆掀了帘子唤她,映容扶着轿门低头走出去,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小声问道:“这就到了?”
说着又道:“你拉紧我,我看不见路。”
傅伯霆扶她道:“我拉着你。”
两人一步一步走上靖宁侯府的高阶,跨过大门,立时有许多人簇拥上来,笑着说些吉祥话,把他们俩一道带进正堂里。
映容记不清脚下走的路,心里一直砰砰跳个不停,在堂厅里拜完堂,一帮婶婶嫂嫂贵夫人在送入洞房的呼声拥着她走了。
傅伯霆还留在前厅里招待宾客,身边忽然没了他,映容心里更加紧张。
也不知绕了几个走廊过道才到了一个宽阔的院子里,院门口的丫鬟见人来了,忙笑着来迎,“新夫人到了!”
身旁的一个不知是哪家的亲戚夫人搀着映容道:“这里是懿兰居,一会侯爷过来呢,夫人先等着便是!”
映容一听这话便知这位夫人不是长辈,不然不会叫侯爷和夫人,若是像秦家的小沈氏,肯定就不会这么叫了。
正想着事,耳边又传来一句,“唉呦,快把伯霆媳妇送进去吧!”
得,一听这句,是小沈氏无疑了!
懿兰居正屋的大门敞开着,映容进了屋里,坐在床上。
床面铺着新做的喜被喜褥,都是大红的富贵牡丹样式,褥子铺的厚厚的,摸着也软和,映容正坐着,冷不丁又被洒了一身红枣桂圆,莲子花生什么的,哗啦啦掉在床上。
众位夫人又笑着说了几句早生贵子,百年好合,闹腾一阵后便纷纷推门出去了。
闹洞房这事,大户人家向来是不爱做的,办喜事都是极有礼节和规矩的。
屋里这时候安静下来,映容坐在床边,携素过来问她,“姑娘折腾一路可饿了?早上就没好好吃,中午在路上更是一点没吃,这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奴婢拿两块点心给您,先将就吃点吧,刚才看见桌上摆着好几碟呢!”
映容摸摸肚子问道:“有什么点心?拿点咸口的给我,再弄杯茶水。”
不吃点咸的身上总没劲!
携素得了话,便跑到桌子边上搜罗,拿了两块盐酥饼,一块豌豆黄并一把干果,先抓了这些给映容,又回去倒杯茶,再抓一把桃干杏干过来。
映容就着茶水吃了点盐酥饼,总算嘴里有了点味道,又对携素道:“你们跟了一天也没怎么吃,吃些点心垫肚子吧!”
携素还有点担心的问,“这不合适吧?咱们第一天来就把桌上的点心都吃完了,那显的多馋嘴啊,到时候人家该说了!”
映容忍不住笑出来,“点心放在那不就是让人吃的?你可劲儿吃吧,看谁敢说你馋嘴,你叫过来跟我说!”
携素捂着嘴笑,“姑娘如今可真有当家夫人的气势呢!”
映容把盖头掀开一个角,探头问道:“外边还有人吗?”
携素忙给她捂上,“盖头是要等姑爷来掀的,您可不能动啊!”
一边望了望窗外,凑在盖头边压低声音道:“还站着几个人说话呢!”
映容本想把盖头揭开透透气,蒙了一天实在难受,一听这话,只得打住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继续坐着等了,总不能第一天就叫人觉得没规矩不是?
在床上坐了许久,腰都有些酸痛了,映容一边揉着腰背一边叹气,忽然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门口的拾兰忙请安道:“见过侯爷”
携素回了头去看,也跟着屈膝请个安。
傅伯霆摆摆手示意她出去,携素便低着头往门外走,又顺手把房门带上。
房门一关,屋里只剩傅伯霆和映容二人。
傅伯霆在桌上拿了挑盖头的金秤,踱步至床前,轻轻挑开映容的盖头。
眼前瞬时亮堂,映容抬起头,冲着他和煦一笑。
傅伯霆站在面前,看她仰着头浅笑,也禁不住弯了唇角,问道:“饿吗?饿了叫厨房送点吃的过来。”
映容往四周看看,发现窗外已经昏暗下去,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想来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了。
屋里点了不少灯,显得很亮堂,桌上燃着一对手臂粗的盘金龙凤花烛,烛火在墙壁上勾勒着人影。
映容站起来松松胳膊,回头笑道:“我不饿,下午吃了好几块糕饼,那东西瓷实,可管饱了!”
傅伯霆走上前去,揽着她抱在怀里笑道:“养你太容易了,几块糕饼就够了。”
映容此刻也不显得拘束害羞,在桌上捏了个枣放他嘴里,睨着他嗔笑道:“那你就好好养!”
拜完了堂,入了洞房,他二人便是夫妻。
仿佛没有来时的路上那么紧张害怕了,说话间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傅伯霆拿起桌上的珐琅彩瓷酒壶,抬眼看她,“要喝合卺酒的。”
映容手撑在桌上,拿过个酒杯道:“我喝不了酒,你给我少倒些吧!”
傅伯霆道:“喝不了就算了,反正屋里就咱们两个,谁知道你喝没喝?”
“那也不成,好歹是大喜的日子呢,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喝合卺酒吧?”映容自个拿了酒壶过来,倒了一点酒,刚刚没过杯底。
映容端着酒杯道:“这么多就够了。”
傅伯霆含笑,点点头,二人交手同饮。
酒的浓烈味道冲入口中,映容脸上登时烧热了起来,一边拍脸一边挥手扇风散热,“你看,我就说我喝不了的。”
傅伯霆走过去,伸手触上她的脸颊,映容手边的动作一顿,不敢抬头看他。
他的手指从脸颊游移到耳垂,映容脸上红的更加厉害,正欲说话,耳边却突然一轻,抬头看过去,傅伯霆把她耳上戴的镏金坠子摘下来了。
他把金坠子拿在手里,轻笑道:“摘了吧,看着就沉。”
确实是沉,三层的镏金镶红宝石坠子,甸的耳朵都难受。
映容低了头,默默把另一边也摘下来,又道:“我去换身衣裳,喜服太重了。”
说着便往耳房里过去,又唤了携素和拾兰进来服侍,在耳房里沐浴过后,脸上已是不施粉黛,洗净铅华。
虽无脂粉的堆簇,却独有一种温婉和煦的美丽。
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外边罩一件织锦红长褂,把散下的长发拢在肩前,这才推了门进内室里。
进去之后,发现床上的花生桂圆什么的已经收拾掉了,映容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她还真以为要在花生桂圆上睡一晚上呢!
再转头,傅伯霆也换了衣裳过来了,吹灭了几盏灯火,在明灭幽暗的灯火之间,缓缓走到映容身前。
映容揪了揪衣裙,心下有些慌乱。
他走过来,低头看着映容,不用说出一个字,眼里已经有千万种颜色。
忽的凑近了些,额头抵着额头,攫取她发间淡淡的芬芳,静静道:“往后你就是我夫人了!”
映容伸手捧着他的脸,也凑近了道:“往后你就是我夫君了!”
第六十八章
翌日一早,懿兰居里的帘幔已经拉开,晨光从窗棱之间照进屋子里。
映容醒过来的时候,傅伯霆已经不在身边了,身上还有些不大爽利,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映容坐起来揉揉额头,又将散下的头发捋直了些。
也不知现在是几时,想到今日还要敬茶,映容怕耽误了时辰,便急着起身,这时候携素掀开帘子进了内室里,笑着叫她,“夫人醒了。”
夫人,映容愣了下,突然就从二姑娘变成夫人了,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映容站起来套上外衫,一边问携素道:“侯爷呢?”
“侯爷已经起了,在洗漱呢,特意吩咐了晚些叫您,让您多睡会!”携素把挂在架子上的衣裳一并收起来。
映容又问,“现下什么时辰了?今儿还得敬茶呢,可别是睡过了头了!”
“还早呢,侯爷也才起,本想着再过一刻钟叫您也不迟,谁知道您自个醒了。”携素一边收衣裳一边道:“我叫拾兰她们打水进来吧。”
映容点点头,不多时,拾兰便带着采萍端了水进来,水盆放在洗脸架子上,携素取过梳妆台上的珐琅香粉盒子,用小银勺挖了一勺洒进水盆里,顿时一片馨香。
拾兰拿了棉巾子蘸水,拧干后递给映容,映容接过巾子细细擦了把脸,外边又进来两个小丫鬟,手里端着漱口用的小银盏。
映容瞧她们脸生的很,不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携素解释道:“这是侯府拨过来伺候您的丫鬟,一个叫玉珠,一个叫翡珠。”
说着便招手叫那两丫鬟,“过来见过夫人。”
翡珠和玉珠上前请安见礼道:“奴婢见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