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又做梦了吗?”
姜桐小心地觑着主人的脸色,把手里的温水以及药片递给对方。
姜郁陶一怔, 疑问地挑起一边眉毛——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
姜桐呵呵笑道:“先生您每次做梦都会静静回味一会儿,一定是美梦吧?”
姜郁陶再次愣了下,仰头把药片扔进嘴里缓缓咽下:“嗯。”
是美梦吗?
算是吧。
毕竟现在她都已经跟别人结婚生子,而他只能躲在一旁跟个猥琐的偷窥狂一样悄悄看上一两眼。
能偶尔梦到以前,已经非常不错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两人还不认识的时候,某次在医院里碰到她。
途经人流科, 靳喻跟同事聊起来自己的婚姻观:“女孩子要自重,如果不是确信爱那个人, 确信两人最终能走到一起,就不要轻易造人。否则对谁都不是负责任的表现, 尤其是被打掉的孩子。”
说到这里, 她笑盈盈地转身冲身边的女下属叮嘱:“所以, 如果不是确信自己爱上对的人, 就不要结婚, 更不要造人哟!”
那一次,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偷偷摸摸的小偷一样,躲在暗处不小心偷窥到她的内心。
见主人又陷入沉思, 姜桐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姜郁陶眼底露出一丝苦涩,苦闷地把手插进头发里,“所以……你已经找到确信爱的人,跟对方结婚生子了么?你为什么就不再等等我呢?就……五年而已。”
他的脸上露出一股委屈至极的神色,却又无处寻找安慰,最后只得起身,再次拿起桌子上的书本看了起来。
良久,他突然开口:“智脑,计算一下,再次穿梭的成功率。”
屋子一角的计算机“叮咚”一声亮起来,一个机械化的声音响起:“警告!穿梭定律一:不可穿梭过去,否则会扰乱时间线,造成未可知后果。”
姜郁陶眼神癫狂,再次开口:“计算再次穿梭的成功率。”
智脑沉默了一会儿,“基于这个世界的能量构成,再次穿梭50%可能会失败,并且你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再次上传意识流,也就是说,你的意识很有可能就此消散。”
这次轮到姜郁陶沉默了。
良久,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你确定我是在靳喻之后穿过来的么?”
智脑冰冷的声音再次粉碎了他那点微弱的希望:“确定!智脑系统是定位到上将的意识波动之后才穿梭过来的。”
说完,智脑又顿了下,这次的声音略带了点好奇:“请问您为什么一直纠结于是您先来还是上将先来的问题呢?”
姜郁陶定定地出了会神,智脑运行时的轻微嗡鸣声伴着他,很久之后他才轻轻地开口:“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担心……她爱上了别人。”
智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您为什么不问上将大人呢?”
尽管智脑已经开始有了一些类似人的好奇情绪,但它始终是一个靠二进制语言进行思考的机器,在它的世界里非0即1,并没有中间过多的纠结。
因此它十分不明白主人的那些纠结低落的情绪缘自哪里。
姜郁陶自嘲一笑:“因为人会害怕……”
他害怕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人,结果却人心不再。
说完,不等智脑再次发问,他直接挥手关掉了它
*
靳喻很早就醒了,把头天晚上提前泡发的红豆跟大米熬到电饭煲里,她便换上衣物准备出去晨跑。
昨天晚上她又梦到了那场爆炸,以及那枚在火光中旋转翻滚的戒指。
锦山的清晨非常安静,安静得让人产生了一种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人的错觉。
在这样的错觉里,靳喻一路狂奔,从山顶到山脚,再到山腰。
站在前天朵朵看喷泉的地方,靳喻喘息着抬头,恰好看到位于山顶处的锦山别苑。
锦山别苑是锦山上地理位置最高的建筑了,白天看就觉得它气势恢宏,装饰精美,让人心生敬畏。
而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别苑四周昏黄的路灯给这座气势恢宏的庄园打上了一圈仿佛梦幻般的光晕,背后是纯黑的看不到边际的天空,给人一种它好像是悬挂在天边的错觉,展露出另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靳喻心里一动,步伐缓了下来,一边慢慢朝上跑去,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座另人着迷的建筑。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蔚蓝的天空之下,别苑时不时地随着盘山道露出朱红的飞檐一角。
靳喻加快了脚步——
她想去看看日出。
当她刚好跑到别苑门口的时候,天边突然耀出万丈霞光,一轮红日随即跳了出来,给四周的一切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迎着光,靳喻定定地注视着那一轮红日,精神力海洋突然沸腾起来——
还没来得及去感受眼前的美景,她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陷入了一股奇妙的境界中。
这一刻,整个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人,所有的烦恼都随风而去。靳喻默默调整着呼吸,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跟这个世界的契合度再上一层。
“呵……这太阳跟焦明星也差不多嘛。”
良久,靳喻突然轻轻一笑。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有所感,侧身回头。
恰好看到庄园中央,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端坐在那里,膝盖上还搭着一副毯子。
“是你?”
靳喻惊讶开口:“原来王姨要照顾的病人是你?”
姜郁陶定定地看着那道身披金光的修长身影,那句相认的话即将冲口而出。
对方清脆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啊,原来朵朵说的漂亮叔叔是你呀!”
靳喻的声音带了丝促狭。
朵朵?
姜郁陶心神一震——是了,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结婚生子,自己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他的眼底迅速染上一片灰,低下头:“孩子很可爱。”
“哈哈!”
经过一场晨跑已经调整好心态的靳喻大笑:“小丫头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她昨天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是什么我就不透露了,免得她怪我!”
“是吗?”
姜郁陶的心里越发苦涩,一想到这是她跟别人生的孩子,他就嫉妒得要发狂。
为了避免失态,他强行转移话题:“你跟秦胖合同签了吗?电影什么时候开机?”
“签了。”
靳喻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妥,顺着他的话题话转移了注意力:“唉,有点后悔。他说下周开机,结果昨天告诉我他要换剧本,真是不靠谱。”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点撒娇式的抱怨,而这样的语气对于一个才刚见过面两次的陌生人来说,实在有点过于亲昵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姜郁陶浑身都散发着“我很贵,莫挨我”的疏淡气质,她还是对他一见如故,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
上次在温泉馆如是,这次因为刚刚看了一次日出心情正畅快更是如此。
“?”
姜郁陶有点呆,尽管沉睡的五年通过秦胖对自己的唠叨了解到对方做事很不靠谱,但他也没想到竟然会不靠谱到这个程度:“那你们下周拿什么开机?”
而且一想到自己还要帮秦胖搞电影许可,他就更加头大——
剧本都换了,之前的许可还行吗?
靳喻苦恼地抓抓头发:“你也觉得不靠谱对吧?你说他这样他家人不管管他吗?而且他这样随意让我很不适应啊,总觉得这像是一场过家家,可哪有那么贵的过家家啊?”
“啧!”
靳喻砸着嘴摇头晃脑——
整部片子的预算是三千万。
她简直无法想象,普通人一生都可衣食无忧的三千万,就这样被人随意的挥霍掉了。
姜郁陶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冲靳喻点点头:“放心。”
然后就转身摇着轮椅走了。
靳喻摇头晃脑的动作戛然而止:“诶?什么放心?放心什么?”
姜郁陶背对着她,再次没头没脑地比了个“OK”的手势。
“?”
靳喻看着对方的背影,疑惑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一丝明悟:“他不会就是秦胖的家人吧?所以这意思是他会管管?”
她甩甩头,把不相关的念头甩掉。抬腕一看时间,估摸着云朵兄妹俩应该起床了,便迈开步子往小院儿跑去。
等回到小院儿,云朵两人果然刚醒。
朵朵正满屋子地找妈妈。
云云则慢条斯理地把自己拾掇得整整齐齐——今天可是要去游乐场玩哒!
王老太把靳喻熬好的粥盛出晾着,招呼披头散发满屋子乱蹿的朵朵:“朵朵!快来洗漱了,一会儿吃了早饭跟妈妈出去玩!明天可就要上学了,就有五天不能玩了哦!”
“啊?”
朵朵顿时垮了脸:“要那么长时间吗?我天天都想玩怎么办?”
靳喻从外面走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笑道:“小孩子就是要好好学习啊,然后快快长大,然后才能想玩就玩。”
靳喻业务熟练地骗着自家的“憨傻”小闺女,毫不意外地收获一道惊喜的欢呼:“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