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它们在考卷上言辞太过大胆异想天开了吗?
一众人进知之院的时候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
等到出来时,个个双眼发亮。
原来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他们头顶上那副聪慧的头脑,用在了别的点子上。
而他们那些在先生父母眼中无所事事鼓捣出来的东西,只要用在正确的用途上,加以改进后就是属于自己的发明。
只要他们努力把自己脑海里的构想做到极致,往后名垂青史都不是不可能。
就像那位改进了造纸术的先人,现在哪一个用着纸张的后人不认得他。
挺起胸膛来,咱们都不比那些先生眼里的优秀学生差。
还是院长慧眼识珠。
三十六名学子自信心空前膨胀。
知之院里。
在莫北棠偷偷看过来第三次的时候,李孑准确无误地抬头,“棠儿想跟我说什么?”
莫北棠犹豫了下,还是提笔在纸上写道:“院长,刚刚听您一番话,让小棠心情激荡难以平复,我可以也做一张那份考卷吗?”
李孑:“······给你!”她抽了张多印出来的递过去。
莫北棠接过之后微微躬身,拿着考卷回到自己桌案后方慢慢答题去了。
李孑慢悠悠喝了一杯茶。
方才说得口干舌燥,好在这番演讲没有白费。
接下来,李孑把所有先生找来,把她看上的三十六个学生名单给众人过目之后,直接说了她要这些学生。
过程并不艰难。
因为名单上的人他们并没有太过重视。
成绩中不溜,对待他们的教导也无刻苦努力的尽头,是他们最常忽视的那一类学生。
而且要走了这些人之后,他们学堂中剩下的都是最听话的。
最后结果皆大欢喜。
只有一人的数舍和空置已久的术舍也终于迎来了学生们的光临。
不过还没等他们欢呼一声再也不用每天背书写字引经据典写一些连他们都看得头大的策论文章,就被院长派小莫先生送来的一长串书目给砸了个晕头转向。
递来的纸条上还言明:“数舍和术舍随便折腾,列出的书目必须在冬假之前看完,可以互相讨论,讨论之后还弄不明白的,亲自去知之院请教。”
莫北棠一走,数舍中一阵哀嚎。
李孑也曾想过要不要在数舍中集中上课,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其一是她没那么多的时间,其二便是这批学生年纪都在十四岁之上,都有天赋也有了基本的自律能力,靠自己慢慢摸索,她只要提供答疑解惑,顺便激发一下他们的潜能,如此也就差不多了。
虽说是李孑的强制性要求,但随着一天天过去,这些学生都油然间有了一种打开了另一番新天地的感觉。从一开始的被迫逼着看书,到主动去找书看,再加上可以潜心无所顾忌地去钻研他们的猜想。一人如此就会传染给身边的人,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开启了疯狂学习的状态。
未等到冬假来临,就已经超额完成了李孑布置下去的任务。
作为院长,李孑表示深感欣慰。
就在漠北百姓开始准备过冬物资,漠北军营也在做防寒囤积粮草一应事项时,京中虞怀处,递来了一封信,直接由人送到了学院里。
信上内容言辞简洁。
北周萧皇病重,朝廷欲派一位公主远嫁北周,名为和亲,实为冲喜。
但现如今中秦宫中的公主只有两个,一个七岁一个四岁,远远不到和亲年龄,便只能从朝中大臣家中选出一位适龄的女子册封为公主。
然最终最有可能被挑中的,却是燕明长公主府的唯一一位小姐。
虞怀之所以会来信提醒,并不光光是为了透露给李孑朝堂中的博弈,还因为那位那位被不幸挑中的叫李琼的小姐,正是陈侯府六公子,也就是陈修从小订了娃娃亲的对象。
要是再晚些日子,人就真的要被册封为公主,彻底无力回天了。
把余下的信中言语草草看了一遍,李孑当即把信揣进兜里,骑马上了漠北军营。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陈修的选择
帐篷内。
陈修低头看信,李孑在旁边坐着,看不到他的表情。
良久,陈修一言不发地把信折起来,
李孑接过,试探问道:“陈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陈修抬眸,指尖掐了掐眉心,定定对上面前那双无一丝异样的眼睛,终究还是在心底苦笑了一声,沉声道:“我准备回京一趟。”
“可,将士无召不得入京。”
她虽然也没看过中秦律法几眼,这这句话是古往今来的军中铁律。
“所以,还需找个由头。”
陈修说着转头看向窗外,见那天上铁云翻卷,风势欲来,终究还是将自己心底那一丝不可告人的心思,和着风声刮到了心里的最角落,然后层层封印。
第二天,李孑就知道他的找个由头是什么了。
寒冬将至,就算是这时节不兴战事,军营中的训练也一日不落。
这一天的训练内容是夺旗之战。
漠北众军分为敌对的两方,一方守旗,一方夺旗,天黑之前,夺得旗子或者守住旗子,则判为胜方。
两军各有一将领。
夺旗方教将领本该是何东,被陈修临时占了位置。
守旗方将领则是李怀老将军,派兵驻扎在一个山头。
这种类型的训练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夺旗守旗各有输赢,赢的一方可以拿到实质性的奖励,还会得以休息一天,放出军营进镇上逛一逛。
不能不积极。
但今天的这场训练却是谁都没有赢得胜利,只因为夺旗方将领,陈将军遇险,从山头滚落半山腰,把人找到时已经昏迷不醒。
李孑听到消息后急匆匆赶来,恰好听到了军中大夫的诊断。
全身多处划伤,最为严重的是左臂骨折,且被一根树枝划伤了大动脉,最少也要休养两月时间。
等大夫上好伤药又喂了碗药汤离开,李孑在床边守到半夜,人才醒了。
李孑起身倒了碗水喂他喝下,看着这人脸色苍白虚弱的模样,一时没忍住没好气地开口:“这就是你找的由头,倒是对自己下手够狠的。”
陈修靠在床头上扯唇笑了笑,“阿孑,不重一些没有用。不过我这一走,你在学院还要兼顾着军中,担子要更重了。”
“还有李怀他们那些老将军呢,”李孑倒是不怎么担心,再说,四方客栈四个分客栈也传来了消息,在过年之前,所有收拢来的前四字军将士都能抵达漠北,这些都是她的人,“倒是陈大哥你,回京后打算如何?”
“我会去见见那位李小姐,”陈修垂着眸子让李孑看不清他的眼神,“如若她愿意嫁给现在这个样子的我,那我就娶她。”
“就因为你们订了娃娃亲吗?”
“不单是如此,阿孑,我父母亲都是信守承诺之人,既然当年给我和那位李小姐定下了亲事,就不会轻易毁诺。但现如今那位李小姐依旧还是被点为和亲人选,说明朝堂之上的形势现如今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峻。不回去一趟,我也放心不下家里。”
李孑恍然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陈大哥,在这封信之前,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跟那位长公主府的李小姐定了娃娃亲?”
陈修抬眼就见李孑一脸好奇的模样,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只知道我娘是在我小时候给我定了门亲事,不过并不知晓对方是谁。”
李孑:“······”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先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了。”
李孑掩嘴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帮陈修掖了掖被角,摆摆手出了帐篷。
帐篷内,陈修看着上方的帐篷顶棚,几乎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天一亮,他叫来陆长缨,让他代笔自己口述,写了一封折子一封家书。
着人快马加鞭寄往了京城。
折子和书信寄出,他也开始整理行装。
陈修不担心圣上不批,折子里他把自己手臂上的伤写得很是严重,已非军中和漠北的大夫能看得好的程度,他父亲陈侯爷多少在圣上面前有些脸面,多卖卖惨,这折子定然会被批下来的。
事实也不出她所料。
陈侯爷接到书信后先是观望了一天,在发现圣上没有召见他的意思后,就知道这折子被留中没发,当即在下朝后,走到成佑帝回后宫的必经之路上,拦了圣驾。
这下一去一回不到十日时间,京中的旨意就来了。
着令陈将军回京治伤,伤势痊愈之后再回返漠北。不过在来京之前,漠北一应军务务必要打理好。
就连成佑帝想要派一名御医赶赴漠北的提议,也被‘关心则乱’的陈侯爷用一句万一御医也治不好我儿的伤该如何是好,还是回京集中找医术最精湛的大夫为好,要是治不好谁来给圣上您收复边境七城给挡回去了。
充分表现出了一位为了儿子连圣上都敢顶撞的好父亲形象。
在陈侯爷的泪眼婆娑中,让成佑帝不由想起了自己那没有抱过几回的孩子。
难得心软了一回。
漠北寒风渐起,李孑率漠北众军给陈修送行。
她送来的践行礼物,就是由漠北学院术舍中的学子研究出来的第一辆减震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