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恰巧是太子生辰,赵焕章一向不太喜欢大张旗鼓办生辰宴,反而是庆元帝叫了几个孩子一同给他庆生。
今早临走前,钟砚不忘亲了亲她的眉心,留下话,“我今日会早些回来。”
顾盼当时睡的迷迷糊糊,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眼皮子都没睁开,也没有回应他。
等到太阳高照,她才勉强醒来,刚洗漱完,栖筑院那边便派了人过来,请她过去一同用膳。
顾盼想了想,觉得博平郡主应该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便点头答应了。
事实上,博平郡主也不是很乐意和她一起吃饭,若不是今日是冬至,老太爷那边发了话,博平郡主都快要把这个儿媳妇给忘了。
顾盼挺着大肚子,走路极为缓慢,身材纤弱,气色倒好,冬日雪天里外边穿了件斗篷,帽子上的毛绒将她的脸都盖了一小半。
博平郡主好几个月没见到她,视线紧随着她的脸,觉得她又变漂亮了许多。
她眼神复杂的望着她的肚子,当初她和顾盼一起设计钟砚,让他娶了顾盼。
万万也没有想到顾盼也会有怀孕的这一天,如今竟然都要生了。
博平郡主差不多已经快要认命了,她不是钟砚的对手,狼崽子手段也不是她能比上的,两个月前秦州出了一场贪污案,牵连出她的亲哥哥也算是钟砚的舅舅。
钟砚可是半点都无心慈手软,直接让人将他舅舅压下监牢,严刑逼供咬出□□的人,一并都给杀了。
临行刑之前,钟砚甚至好心来拜访过她,心情十分愉悦,轻声询问她需不需要去见她亲哥哥的最后一面。
博平郡主永远都忘不掉当时钟砚的那双眼睛,浅色瞳孔里似乎泛着幽幽冷光,冷厉邪肆。
她当时脸都吓白了,强撑着一口气说不去。
钟砚那时笑了笑,当天下午便将她亲哥哥的头颅装进盒子里送了过来。
博平郡主吓得半死,连做了三天的噩梦,梦里面都是她哥哥那张鲜血淋漓的脸。
她可以确定,钟砚一定是知道了当年真相,他在一个个报复他们,报复当年所有害过他母亲的人。
钟砚太记仇了,每一笔账都要和你算的清清楚楚。
博平郡主望着顾盼这张脸看了一小会儿,忽然之间,她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蠢笨的女人,哪怕顾盼如今怀孕了又怎么样?她等着看,顾盼的下场绝不会比她好。
这么一想,她都有点同情顾盼了,太傻了。
如果早听她的话趁着钟砚体弱多病的时候杀了他,现在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吃饭吧。”
满桌子的菜,两个人用显得绰绰有余。
菜色寡淡,看着就没什么味道。
顾盼这段日子已经被钟砚养刁了胃口,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尝了尝,没尝出什么味道,又伸筷子尝了剩余的几盘菜,味道都不怎么样,她默默放下筷子,不太想吃。
博平郡主常年吃素,今日能让荤菜上桌已经是迁就她,哪晓得她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便冷着脸,问:“饭菜不合你胃口?”
“也没有,我不饿。”
“也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你就算自己不想吃,你可别把你的孩子饿着了。”博平郡主这次虽然也在冷嘲热讽,却没有从前那么刻薄,“要我说你这孩子生下来还不如直接给老太爷养,看你这不懂事的样子就知道你养不好。”
顾盼太蠢,自己养孩子,这孩子将来得蠢成什么样啊?
如果交给钟砚来带,那就更可怕了,必然会带歪带坏。
而她是不可能给他们两个养孩子,想来想去,整个侯府也只有老太爷是个能带孩子的人。
顾盼已经习惯了博平郡主说话的语气,抬起眼,“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让别人养?我非要自己带孩子,怎么样?”
“因为你太蠢了啊,蠢听得懂吗?你比钟虔那个没脑子的蠢货还要蠢。”博平郡主骂起自己的亲儿子也是毫不含糊,她继续说:“算了,你听不懂。”
顾盼:“......”
博平郡主见她不肯动筷子,翻了个白眼,问:“你到底吃不吃?”
顾盼摇头,“吃不下。”
“你爱吃不吃,饿死也不管我的事。”
她吃不下也不能怪她呀,挑食这毛病也是被惯出来的,顾盼已经想好一会儿回去就让小厨房给她准备一碗热腾腾火辣辣的羊肉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麻辣的羊肉面,顾盼忽然觉得她胃有点疼,不仅是胃,肚子也开始疼起来。
剧痛使她的脸迅速白了下去,眉心蹙紧,她手指蜷缩抚着肚子,不太熟悉的痛感朝她袭来,她捂着小腹,大口大口的喘气。
博平郡主心里咯噔一声,“你怎么了?”
顾盼坐都快坐不稳了,可怜兮兮抽着气,说话有气无力,“我......肚子好痛啊。”
“这次我可没有害你!”博平郡主上前扶住她,冷着张脸将嬷嬷叫了进来,“快去叫稳婆,她可能是要生了。”
文华殿内,钟砚坐在赵焕章左下手的位置。
庆元帝给太子送了个东海碧玉珊瑚,传说中能保人一世平安。
其他人也纷纷献上了价值不菲的生辰贺礼,唯有钟砚送了一幅字画,还非出自名家,而是他亲手所写。
庆元帝一走,这帮年纪差不多的小子便闹腾起来,不过没人钟砚面前闹,多得是看不惯他的人。
太子脾气好,心情似乎也不错,连他们开了赌桌,也没说煞风景的话。
赌到尽心时,李都济瞥见坐在原封不动坐在自己位置上喝酒的钟砚,默默算了日子,想起来顾盼应该都要生了吧。
他忽然问:“表哥,你和太子妃都成亲两年有余,也该要个孩子了吧。你看看钟砚,比你晚成亲,孩子都要生了。”
殿内的气氛忽然诡异起来,赵焕章嘴角的笑停滞几秒,垂着眸,“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太子语气严肃,和平时判若两人。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赵焕章虽然性子好,他们也不该忘记他还是太子。
钟砚闻言莞尔,起身后抚平衣角,朝殿外走去,他站在宫檐之下,背手而立,呼呼冷风从他耳边掠过,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眺向远方。
这一年钟砚动了东宫的不少谋士,杀了好几个李贵妃提前布好的人,大大搓了太子一党的锐气。
边防兵马,加上他彻底掌控都督府,实力已然和太子不相上下。
可惜他心机再深谋略再多都没有用。
太子是个合格的太子,挑不出错处。
钟砚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等到真的兵戈相向那天,他或许会让赵焕章死的不那么痛苦。
权势是最好的东西,轻易就能让他得到想要的一切。
如今他只不过是个手握实权的官员,就能逼的顾侍郎不管他的女儿,也能将顾盼牢牢困在一方天地。
以后顾盼也就只能任他拿捏。
钟砚觉得顾盼还是不够听话,她就该待在属于她的院子里,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人都不要想,乖乖等着他去见她。
赵焕章忽然走到他身侧,“阿砚......”
欲言又止,有话问不出。
钟砚勾唇,笑了起来。
哦,对。
尊贵懂事的太子殿下也不是没有弱点。
赵焕章是个情种,时至今日还对他的女人念念不忘。
太子的话提到一半,太监匆匆忙忙找到钟砚,行了礼,气喘吁吁的禀告,“钟大人,您快些出宫吧,方才郡主差人来禀,您夫人临盆在即,马上要生了。”
第四十九章
顾盼疼的都没力气叫了, 小脸惨白,满头的大汗将发丝打的透湿, 指节泛白, 手指用力攥紧了被单, 仰着脖子满脸痛苦。
羊水已经破了,下身已经被血水染红。
丫鬟们匆匆端来热水,稳婆在一旁,在顾盼耳边不断说话,“夫人,您在加把劲,可千万不能睡过去啊。”
博平郡主本来不想进这间晦气的屋子, 嫌弃里面的血腥味太重, 她用手帕捂着鼻子, 站在一边看着顾盼凄惨的样子。
眼见着顾盼都快没声息了,哪怕疼的要命也不会叫了,她不情不愿的走上前,看着满床单的血, “你可别死了。”
顾盼疲倦睁着眼,有气无力看了她一眼, 痛极之下什么话都说的出, “滚。”
博平郡主眼神愣住, 好歹她也是顾盼的母亲,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过她的话好像刺激到了顾盼。
少女努力仰着上本身,牙齿都快要咬碎两颗,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灌落,此时也像个脆弱美人。
她的喉咙深处发出几声痛叫,一声比一声尖锐。
稳婆和博平郡主都松了一口气,还有力气能叫出来就好,怕就怕一点声音都没有。
钟砚从宫里回来时,听到的便是屋里顾盼传出来的惨叫声。
他的心仿佛揪成一团,有些不舒服,平日顾盼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什么苦头都没吃过,磕着碰着了都会委屈巴巴的掉眼泪,如今叫成这幅样子,当真是在受了大罪。
钟砚站在门外,负手而立,脸色添了几分冷峻,声音嘶哑,“夫人进去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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