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靠近花园,天又热,蚊虫特别多,姜黎再等不到人都想走了。
姜阙看到她,下意识的就想扭头离开。
“回来!”
身后,姜黎发现了他。
姜阙不敢再跑,他低着头转过身:“……阿姊。”他觉得脸上的伤口烫烫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姜黎看了他一眼,“先进屋再说。”
点燃屋里的油灯,豆大的火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姜黎是第一次进姜阙的房间,比想象中还要简陋一些。就比如这些油灯,火光也不大,天黑读书也太毁眼了。姜黎把应该给他房里添加的东西都记在脑子里,回头给王氏撒撒娇,让人给他送过来。
姜阙见她一直没说话,有点坐不住,他道:“阿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他根本不敢抬头,说话的功夫就感觉她靠了过来。
姜阙想躲,可是来不及了,他脸上白天被人打出来的伤还是暴露在了火光下。
姜黎拿着油灯照着他的脸,啧道:“下手够重的。”
姜阙忽然背过身,找了个角落蹲下,把脸使劲埋在膝盖上,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还害羞呢。
男主,你以后长大可不是这样的!姜黎无法将眼前的姜阙和小说里的龙傲天男主联系在一起。原来男主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她有点风中凌乱。
姜黎回过神,问:“脸上不疼了?”
“嗯……”姜阙碰到了伤口,嘶着牙固执道:“你,你快回去吧,我不疼。”
姜黎知道凡事急不得,熊孩子还小,要脸又傲娇的。
“那我把金疮药放桌上了,一会儿你自己涂。记得涂啊,不然明早脸更肿,容易被人发现。”她说完,姜阙依旧跟个做错了事的小鸡仔一样躲在角落里。
姜黎摇摇头,推开门走了。
等到脚步声也远了,姜阙这才起身走到桌前,那里放着金疮药和一包还热着的点心。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拿了脸盆打水洗脸,忍着痛清理了伤口,姜阙坐在桌前涂药。
这一晚,他久久无眠,到了后半夜才睡着,他还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一直在跑,周围的墙壁很高,身后有人在追他,四面八方都是喊他名字的人,眼看那些人越来越靠近,自己就快看清他们的脸了……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的哐哐响。
姜阙被惊醒了,原来是梦啊。
他穿了鞋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昨晚的老叟。
见了他,老叟喜笑颜开,露出发黄的牙齿。
“姜小相公,这是我家老婆子用鸡蛋打的饼子,你昨天回来晚了没来得及吃饭吧。趁着热乎把饼子吃了,然后才好去学堂念书。老头我是最敬重读书人的,以后小相公当了官,可别忘了老头就行。”
原来,这老叟昨晚回到被窝,老婆子问起,两口子才想到要巴结巴结姜阙,也好为自己的儿孙谋一条未来的出路。姜家再有钱也是商户,要是自己的儿孙能跟着姜小相公,那说起来也有脸面。将来姜阙要是混的好了,他们一家子也跟着吃香喝辣,还不受人白眼。
姜阙露出虚弱的笑:“陈叟,你留着吃吧。”
老叟一看他不收,以为他嫌弃,于是赖在他门口不走,眼看鸡都打鸣,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起来了,姜阙怕惊扰到别人再惹来什么是非,只能无奈的接过饼子。
老叟一肚子满意的离开了。
姜黎送来的金创药很是管用,姜阙脸上的伤已经有了结疤,红肿也不太明显,他趁着天刚亮就离开了姜府。
于先生罚也罚过了,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三人。一来,王惜城是他老师的孙子,面子要给。二来,他是真心可惜姜阙的才华,绝对不会把他撵出学堂。
至于王壮嘛,算是正当防卫。
总之这事于先生是不打算继续追究了。
姜阙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是真的怕因为这事不能继续念书了。
可是他们这边想息事宁人,那群乡绅子弟不干了,凭什么他们被开除?当天王壮打他们可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哪个伤的不比三人重,凭什么就他们被开除?
王家和于先生的茬他们不敢找,王壮一家子更是全县出名的恶臭,得罪了他们,气是出了,但很有可能后事不断,就王屠户的脾气,极有可能四处找他们麻烦,就跟茅坑的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而且被赶出学堂就够丢人了,这些家族为了保护自己家中的其他子女,也只能不把事情闹大,但到底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姜阙身上。
他们决定,不把姜阙打残了,打的他去不了学堂就不是人!
于是,隔天学堂休息的日子,这群人带着各家的仆人就把准备去地里干活的姜阙给堵在路上。
“周子雄,你想干什么?”姜阙一看他们人多势众,顿感不妙。
周子雄就是当日提议给姜阙个下马威的少年,他家在梅县的乡绅豪族里算是最富裕的一个,架子比旁人大,底气也足,隐约这群乡绅子弟都以周子雄为首。
“那天没打尽兴,老实说吧,我不想念书,但家里人就是想让我考秀才。”周子雄阴笑:“说起来,我去不了学堂,少不了你的功劳,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他得意的补充道:“对了,今天可不是我们合起伙欺负你,是切磋知道了吗?”
姜阙脸色煞白,他举起锄头,“不怕死的就过来!”
别说,他一发狠起来,倒是把几个胆小的就吓住了。主要他手里拿着家伙式,没人敢上去让他打。
周子雄见没人上前,觉得脸上没面子,于是吩咐自己带来的仆人先上。“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打不死一个穷小子!”周子雄抬脚就把旁边的下人踹过去。
姜阙阴沉着脸,他六神无主,知道今天怕是要大难临头。
当生命受到威胁,他不知怎么的,突然胸腔平生一股戾气,就连毫无章法挥舞的锄头,也被他带出了风声,接连喝退好几个周家的仆役。
“给我上!都给我上!”
周子雄气红了眼。
眼看那群人围了上来,姜阙眼底闪着凶光,牙齿都被他咬出了声。恰在这时,不知道又从哪里跑出来二十几人,身穿黑衣,手拿胳膊粗的棍子,把周子雄他们团团围住。
周子雄傻眼,这些凭空出现的穿黑衣服的人与周家最强壮的家丁比起来也不相上下,只有足够的富裕才能养出这么多打手。关键是,他们是谁?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这时,只听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少女悠哉悠哉的声音。
“打。”
简单的一个字,声音落地,那群黑衣人就动手了。
他们中多是练家子,不少都是从军队里退役回乡的,打起来人手法老练,可能看着下手特别重,力道特别大,可是打在身上除了疼,伤痕并不太严重。
一时间,哀嚎遍野,那群富家子弟带来的仆役在黑衣人面前都跟弱鸡似的,毫无还手之力,被打的根本不敢上前。慌乱中,姜阙被人拉了出去。
他站在后边,手里紧握着锄头,目光警惕。
“停!”
又是一声娇滴滴的女音,那群黑衣人收手,整齐有序的站成两排。
周子雄被打的腿都要断了,他掀开裤子一看,腿上就红了红,连个伤都没有,这下子他总算知道这群人是练家子,下手都是有轻重的。正当他骂咧咧的让人扶他的时候,就看见了远处走来的姜家小姐。
姜黎带着桃秀从黑衣人身后走出来,她先是过去看姜阙,确定他没受伤才放心。
“阿姊,你怎么来了?”姜阙看见她,先是惊讶出声,然后下意识的就想护着她。
姜黎唇角勾了勾,心说这么多人,你一个啥都不会武力值渣渣的小书生能打得过谁?
这份心意她就领受了吧。
现在别太早谢她啊,将来再还吧!
“是你!”
周子雄被人扶起来,他站都站不稳,只能被人驮着,双目阴沉的瞪着姜黎。
姜黎扭头看他:“是我。周公子打我弟,是欺负我姜家么?”
周子雄捂着脸轻蔑道:“他又不是你家亲生的!犯得着为了区区个孤儿得罪我?你们姜家说到底就是个商户,你可看清楚了,今天被打的人除了我,还有赵成李崔家的小子,你就不怕姜家以后家破人亡吗?”
姜阙担忧的看向她,他想说大可不必为了他这么得罪人,他们反正是冲着他来的。
他抿着唇,一脸大义:“阿姊……”
“闭嘴。”姜黎瞪了小白莲般的男主一眼。
姜阙眼眶都急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姜黎看向一名黑衣人,黑衣人点头,出列道:“周公子,我们可不是姜家的人。”
“放屁!”周子雄气笑了,“你们各个都听她的,骗谁呢!一个都别走,我要报官!报官!我要告姜家!”
黑衣人挺了挺胸:“我们是上清城王家的人,受了家主之命,特意过来姜府保护太太和小姐。你想报官告王家?可以,咱们县衙走一趟吧?”
姜黎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之前还说切磋呢,现在人家和你切磋了,你还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