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女俩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抱在一起哭。
当下,商队里有人抱不平:
“你既欺负了人家,就要负责,反正你家也有钱,纳一房妾室也是小事一桩。”
“就是啊,她一个清白姑娘被你毁了,你要是不娶了她,不是让她去死吗?”
“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就算是当官的,也不能颠倒黑白!”
这些人你一嘴我一句的,说的王氏恨红了眼。
她怎么可能让姜大宝纳妾?
这时,人群里站出来一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他气派十足,这次带着一家老小上京是来任职的。他皱着眉,冲那对母女道:“在下任某,乃是京中一小官,敢问二位,是想如何解决?如果要报官,任某愿意亲手为你们写诉状。”
当下,人群里一堆人都在夸他。
任姓中年人不由得表情得意了些,他的妻子刘氏见了,也露出了笑意。
哭泣的妇人道:“你们官官相护,谁知道是否真的会为我们这些贱民伸冤,再说了,我女儿清白被毁,便是告倒了他,我女儿将来还是一死。”
“娘,我可怎么办啊……”少女哭的我见犹怜。
姜大宝几次想说话,却都有顾虑。
任姓中年人为难了起来,倒是他妻子刘氏刚才看见姜大宝频频看向少女,心中有了定数,这会儿开口道:“我看这位姑娘容貌不俗,又年纪轻轻的,实在可惜,不如我出个主意。让这位姜大人纳了她为妾,不是正好么。”
那对母女听了,哭声渐微。
王氏怒了,指着她的鼻子道:“不行!你也是当主妇的,怎么怂恿别人的夫君纳妾!”
刘氏被她骂的脸红,她道:“你一做娘子的,不问问你家夫君愿不愿意?”
王氏看向姜大宝。
这一看,她心底就凉了一半。
她心里大痛,身体往后一倒,却是碰上了一个肩膀。
王氏扭头看去,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姜黎就站了过来。
姜黎闻言,看向了那个昂着脖子,一脸正义的刘氏。
她笑了笑,道:“你说的轻松,要是给你夫君纳个来历不明的妾,你可愿意?”
刘氏见她年纪轻轻,讲话却这么刻薄,尖声道:“我不似某人,我都听我丈夫的。”
姜黎忽而笑了笑。
这时,王氏突然扭身,质问姜大宝:“你,你也同意?”
“娘子!这事说来也有我的过错,她还年轻,不至于把人逼死!”姜大宝低声劝道,眼睛却不敢看王氏母女。
“你的错?你什么错?我最是了解你,你有贼心没贼胆!说不准这次就是她们合起手来算计你的,你真是蠢!”王氏骂着骂着,就开始哭了起来。
姜大宝觉得丢脸,几次劝说不得,便干脆袖子一甩,冷声道:“任家娘子的主意目前最是妥帖,你不愿意,是要让为夫的前途尽毁吗!”
王氏哭声一顿,她红着眼,死死的瞪着姜大宝。
听听这诛心之言!她从来不知,这么多年的枕边人这次是铁了心了!
便在这时,那妇人立刻拉着女儿跪到王氏面前。
“事已至此,都各退一步吧。”
“男子纳妾再平常不过,你这妇人真是贪婪!”
听着这些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王氏心里有恨,哪肯愿意接纳娇儿。
她转身便上了马车。
姜黎也跟了上去,只是走到一半,扭头看了这些人几眼,垂着眸思量起来。
车内。
王氏用袖子捂着脸哭,姜黎真是第一次见她娘哭的这般惨,她有些戚戚。
良久,她轻声问:“娘,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爹这是看见你舅爷被发配南疆,觉得王家没人了!”王氏哭了许久,这会儿断断续续的哽咽道:“以前娘有娘家人震着你爹,这以后怕是再不中用了。他被娘压的太久了,心中有恨!”
最后,王氏似是认了命,擦完了眼泪,握紧了姜黎的手,道:“也罢,阿黎也别怕,就算那小妖精进了门,娘也能治的她死死的,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娘,不能。”
王氏诧异的抬头看她。
姜黎微微一笑,反手握紧了王氏的手,低声道:“娘,不能让她进姜家的门。”
王氏追问:“你可有法子?”
旋即,她又沮丧道:“你也看到你爹被小妖精迷得五迷三道的样子了,还能怎么办呢?”
姜黎轻声道:“此事交给女儿办,只要女儿在一天,就不能让人欺负你。”
她话语轻轻的,王氏却听的掷地有声,仿佛只要她应承了,就真的能办到。
王氏虽然爱护女儿,可这事非同小可,关乎姜大宝的仕途,她就算再不想让他纳妾,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娘家也不行了,拿什么去震慑姜大宝?
这么些年,王氏强硬惯了,夫妻二人表面琴瑟和谐,实际上早有积怨,这次只不过是挑了个头,只怕以后二人的争执会越来越多。
王氏也明白这些,所以她并不认为姜黎真的能解决这事。
她如今这样说,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
趁着王氏哭累了在车里睡下,姜黎下了车,带着小桃去了个偏僻些的地方。
四下无人,她便开始朝着四周喊。
小桃不解:“姑娘,这周围有人?”她说完又有些害怕,不禁四处看了看。
“我知道你在周围,是不是他派你来暗中保护我的!你能不能应我一声!眼下我有个难题,需要你助我!”姜黎喊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应她。
她失落:难道她真的料错了?他没有暗中派人跟着她?
便在这时,听到不远处一个公鸭嗓的男声回道:
“何事?”
声音飘过来,小桃和姜黎俱是回过头,朝一侧看去。小桃惊讶无比,姜黎则是喜上眉梢,她先是福了福身,方才道:“阁下可否现身一见?”
对方迟疑了片刻,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人一身黑衣打扮,与黑衣卫不同,他也不知道练了什么功夫,大白天站在树荫下边,也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姜黎心说,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暗卫?!
来无影去无踪,要不是她怀疑在梅县时黑鹰留下的话,也不会知道宗阙竟然派人暗中护她。
————
到了晚间用饭的时辰,姜大宝从娇儿母女的马车方向回来。此刻,他激动的红着脸,春风拂面的好似当了一回新郎官。
路上,遇到了散步的姜黎。
姜大宝先是面露尴尬,转瞬便轻咳了咳,道:“大晚上的早点回车里休息,明早还要赶路,耽搁了这一会儿功夫,可是让爹焦急。”
他不敢看姜黎的眼睛。
说来也奇怪,姜大宝从前就觉得他这个女儿不简单,说难听点,比起王氏,他觉得姜黎这个闺女更难对付。但是姜黎与王广关系好,以前他说不了什么,现在嘛,姜大宝嘿嘿一笑。
姜黎笑了笑,眼睛望着远处的青山倒影,轻声道:“爹,你喜欢那个叫娇儿的少女?”
月光下,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被女儿戳穿心思,姜大宝别提多不高兴了。
他甩袖,心情不好道:“你少管点闲事,不如考虑考虑自己以后怎么过。你可知过了年,你就十八了!每每爹和同僚谈起家中你这个老姑娘,爹就老脸躁红!”
姜黎被他这么说了一通,脸不红心不跳的,也不觉得羞愧。
她自顾道:“看来爹是十分高兴了。娇儿身轻体柔,性子也软,想来十分合爹的胃口。”
“哼!莫名其妙!”
姜大宝不欲理她,甩袖走开。
姜黎转过身,看了眼他爹的背影。
她叹息,摇了摇头。
翌日一早。
刘氏醒来后,发现枕边没了自家的夫君,她不知为何,眼皮一直在跳,于是披了件衣裳下了马车。清晨里,醒来的人寥寥无几,在一片寂静中,刘氏忽然听见隔壁的草垛里,有低低哑哑的男女之声传出。
好奇之下,她走了过去,扒开草垛往里一看。
“啊!!!!”
草席之上,一男一女白花花的身子交缠在一起。其中一人刘氏极为熟悉,正是她的相公,白日里那个姓任的中年人!
姜黎心情舒适的由小桃扶着下了马车,今儿一大早可太热闹了。整个商队的人都被刘氏那一声声尖叫和唾骂给惊醒了。
她一靠近,就被王氏给捂住了眼睛。
王氏解气道:“我儿别看,省的脏了眼睛。”
说着王氏还冷眼瞧向姜大宝。
旁边,姜大宝无地自容,双眼血红都要泣血了似的。
他嘴里还骂道:“贱妇!不知羞耻!”
他都答应要纳她为妾了,她还不知廉耻的和别人苟合!
被人群围住的,是衣裳凌乱的娇儿和任姓中年男子,刘氏还跟发疯了似的,疯狂的用指甲挠,把自己丈夫的脸上抓出好几道血印。
尤其是当刘氏和众人看到,那铺在草席上的衣裳里,有一处可疑的血迹。
这下子,众人恍然大悟。
姜大宝羞愧,钻进马车里不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