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徐朵,觉察到他的注视,反过来安慰他:“广播里只说停止通车,并没说哪里有火车出事。咱们在这边等等,接上你小叔叔就回去。”
“是啊。”庄子建点头,“估计耽误了这么久,他比咱们还着急。”
两人相互给对方打着气,没说两句,又都沉默下来。
只有收音机的声音小小地响在周围,偶尔吵得人心烦,偶尔又让人寻到些许心安。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收音机没电了。
徐朵将电池抠下来又重新安上,见依旧没有反应,站起身,“子建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买几块电池。”结果一抬眼,发现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她面上有些尴尬,“都没注意已经这个点儿了,子建你饿不饿?”
“还行吧。”庄子建也没太注意时间,听徐朵问,才觉得胃里有些空。
徐朵就问他:“想吃什么?我一块儿买回来。”
“随便吧。”庄子建对此没什么兴趣,“随便吃一口就行。”
徐朵没再问,拿上伞匆匆出了车站。
她先去买了电池给收音机安上,然后才去饭店找徐二嫂,买了些中午剩下的包子。
买完想想还不知多久能等到人,她又买了些面包饼干并一个搪瓷缸子。
等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候车室里人突然多了不少,一开门,就能听到或高或低的交谈声。
徐朵打眼一扫,便瞧见庄子建身边多了个穿蓝衬衫的背影。男人一头利落的短发,正微微低着头做在椅子上,不知在干些什么。
难道是有火车进站了?
她一喜,忙抱着东西小跑过去,“振宇哥!”
男人和庄子建同时回头,呈现在她面前的,却并非那张容貌迭丽的绝世容颜。
徐朵脚步一顿,“抱歉我认错人了。”
刚才有多欣喜,此刻心里就有多失落。
倒是那男人,眯眼看了她一会儿,没认出是谁,又忙把手里的眼镜擦干净戴上。
“原来是你,我说怎么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他微笑起来,问她:“你也要去青河?”
“不是,我来等人。”徐朵摇头,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好久不见,杨大哥。”
等人?
可是山城今天已经没有火车要到站了啊。
杨硕一怔,但察觉徐朵神色间不若往日轻松自然,什么都没问,只含笑冲她点头,“是好久不见,听说你考上大学了,还自己承包了参地,发展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徐朵有些意外。
“山城就这么大,长得漂亮又叫徐朵的,除了你应该没有第二个,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是吗?”徐朵不好意思地牵了牵唇,在庄子建另一边坐下,将包子递给他,“有点凉了,凑合着吃吧。”又问杨硕:“杨大哥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用了,我吃过饭来的。”杨硕摆摆手,“对了,你才包了参地,销路找好了没有?”
“还没,我那些参还小,最早也要明后年才能起。”徐朵正想拿着缸子找工作人员要点热水,闻言动作一顿,“杨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有销路?”
其实她想过销路的问题。
这年代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会买参的就更没几个了,所以人参基本都是卖给药厂的。
徐朵在本地药厂没多少门路,但神农堂也生产中成药,她可以给他们供货。她已经和神农堂打过几次交道,又和张文华关系不错,相信那边会给各公平的价格。
不过杨硕要是有其他销路就更好了,她包的参地多,货源绝对充足。
果然对方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我有个朋友,在安江那边一个药厂负责收药材。你要是有兴趣,到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帮你联系。”
这对徐朵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她眼中终于有了丝笑意,“那就多谢杨大哥了。要是这事儿能谈成,回头我一定包上个大红包,好好谢谢你。”
“红包就算了,你把上次你给我那米,多给我几袋就行。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就没见过比那更好的米,真是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两人商议妥当,徐朵又把自家电话的号码给了对方,这才去打热水。
打完回来,她和庄子建就着热水把几个包子吃了。吃完不多久,通往青河的火车正式检票上车,杨硕和他们道过别离开,候车室内也重归安静。
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不大,可就是没有停。
徐朵和庄子建直呆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也没有等到要等的那个人。两人却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谁也不提要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来。
晚餐是面包和饼干就热水,吃过后,徐朵就拿出了徐老太太特地塞进她包里的毛巾被,交给庄子建,“这边都空着,你把腿拿上来,睡一会儿吧。”
说着也给自己裹了一个,可听着不远处两个乞讨者如雷的鼾声,她丝毫没有睡意。心里想的全是振宇哥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好好的。
只要一合上眼,徐朵眼前便会浮现出男人那张精致到堪称妖孽的脸。
他那双俊目中总是习惯性含着笑,欺负她逗弄她的时候,又会露出旁人见不到的另一面来。
好像那些清润温和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在她面前,他才是真正的自己。
还有他们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
要是她还是在修真界时练气大圆满的修为就好了,练气后期就能乘纸鹤飞行,她完全无需在这里干等,可以直接去寻人。
就算没有纸鹤,练气中后期的御风诀也能让她跑得比汽车快,可惜她现在只有练气第二层。
想着这些,徐朵直到下半夜,才朦朦胧胧有了睡意。却一直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沉,生怕错过了什么。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露出了湛蓝的天空。就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徐朵和庄子建脸上那一刻,徐朵耳朵一动,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
她刷一下睁开眼睛,凝神细听。
没错,是鸣笛的声音,还有车轮驶过铁轨时的哐当声。
按正理来说,山城这时候应该没有火车进站才对,难道……
徐朵掀开毛巾被翻下椅子,想也不想冲出了候车室。
庄振宇终于踏上结实的土地时,只觉恍若隔世。
他也没想到这次回杨树村,会遇到东省东南部发大水。因为部分地区受灾严重,桥梁无法通行,他们这一车人硬生生在荒郊野外被困了一天半。
在面临漫天瓢泼大雨和前方未知的命运时,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这次出发前没有告诉徐朵。
如今他有惊无险,平安回来了,见到他,她应该会高兴吧。
男人唇角露出些笑意,刚要和那些归心似箭的乘客一样往外走,一个娇小的身子突然扑进了他怀里,“振宇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熟悉的软糯嗓音里带着惊喜,然后,被颤抖的哭腔取代。
他愣了下,才低头圈住怀中纤细的肩膀,“小朵?”
“是我,振宇哥你你个混蛋!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跑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咱爸和子建有多担心你!混蛋!”
小姑娘把脸埋在他怀里,一面抽噎,一面拿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
庄振宇不知道有多久,没看到她哭成这样了,只觉心里又酸又涩,还泛起些微甜意。
“好了好了,我这不没事儿了吗?”他拍哄着怀里的人儿,“乖,别哭了啊,再哭脸就花了。”
“你才脸花了,你这个混蛋!”
徐朵气得又去捶他,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了小拳头,“我是混蛋,我是混蛋行了吧?”
他说着,突然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我是混蛋,你怎么还到这里来等我?别跟我说你是刚巧从这里路过的,谁也不会大早上五六点钟从车站路过。”
熟悉的温润嗓音带着揶揄,伴随着晨风飘入耳内,听得徐朵耳朵有些痒。
她猛地抬起头,瞪他,“你、你瞎说什么呢?”
瞪完才发现他面上虽然笑着,却神色倦怠,眼下隐有乌青。她一窒,伸出手指轻轻摸上他下眼睑,“振宇哥,你这两天是不是都没休息好?”
火车紧急停车,前方不远处,就是被大水淹没的桥和汹涌的洪水。谁也不知道这雨继续下下去会发生什么,能保持镇定已属不易,哪还能睡得着。
只是这话没必要说给小姑娘听,让她平白为自己多一层担忧。
庄振宇笑着去抹她眼角的泪,“你还说我呢,我看你黑眼圈比我还重。你怎么这么早出现在这里?昨天晚上没回家,嗯?”
“我有黑眼圈吗?我昨天晚上睡觉了啊。”
徐朵赶忙摸摸自己的眼睑,摸完才反应过来,“你照镜子了吗就知道我黑眼圈比你重?”
“我不用照镜子。”庄振宇圈着她的腰,笑着抵上她的额头,“我只要看你现在哭成了小花猫,就知道我媳妇儿昨天晚上肯定想我想了一晚上,没有睡好。”
“哪个想你一晚上了?”徐朵翻给他一个白眼。
“没有吗?”男人挑挑眉,“那我今天晚上可得好好检查检查,你到底哪儿没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