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朵看得眉头一皱,刚要上前阻止,被一个大娘拦了下。
对方压低声音好心提醒:“姑娘,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外人不好管,小心伤着你。”
家务事?
徐朵一愣,那男人已经抢到钱,一面低头数着一面头也不回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
原地只剩下被推了个屁股蹲的铁柱妈,坐在冰冷冷的地面上捂着脸呜呜哭,“个杀千刀的,他怎么不死?天天要钱要钱,他都把钱拿走了,日子怎么过?”
有那于心不忍的,上前安慰,那大娘也叹气,“一天天啥也不干,除了喝酒就是耍钱,要钱不给还打媳妇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摊上这么个男人。”
看到这些,徐朵没上前,从一边默默绕了过去。
走出一段距离,她才低声和男人嘟囔:“也不知道她当初走的时候,想没想到会有今天。”
这两年,杨树村的村民腰包越来越鼓,除了生活所需,几乎家家户户到年底都能存下点钱来。
铁柱妈不在,李家几个孩子也迅速成长起来。就连铁柱和李二丫,今年参地起参后也跟着姐姐帮忙洗参,赚到的钱全交给李大丫做家用。
铁柱妈要是当初没走,累是累了点儿,却绝不可能过得这么惨。
“谁知道呢。”男人不在意地一笑,问徐朵:“要你是男人,你会娶一个丈夫刚死了不到一个月,就丢下三个无人照料的孩子改嫁的女人吗?”
“我不会。”徐朵摇头。
所以说,铁柱妈早该知道,那男人敢娶她,估计也不是啥好东西。
临近十一月末,安江已经下过几场雪,空气干冷干冷的。
庄振宇怕徐朵冻着了,陪她在外面转了会儿就回了招待所。
第二天司机把他和徐朵送到火车站,一行人兵分两路回了山城。
徐朵和庄振宇一在山城下车,就直奔银行将皮箱里的钱存上了,只留了一万来块在手里。
山城这么个小地方,谁见过那么多钱。
当时整个银行都轰动了,经理亲自带着人帮忙数钱,连数两遍才给他们开好存折。
回村后,徐朵做主,给了村里一万块,“王叔联系人,明年暖和了,就把咱们村的路修上吧。山路还是太难走了,咱们村要想富起来,路不好怎么行。”
王书记那个感动,老眼里险些飙出类花儿来。
“好,好!明年开春我就去办这事儿,保准你回来能看到崭新的马路。”
“直接修水泥路吧。”徐朵说,“到时候要是钱不够,王叔你再找我要。反正我运参,路不好也不方便,这路修了对咱们村对我都有好处。”
王书记当即表示这两年村里也有钱了,等实在不够用了再说。转过头就广播表扬了徐朵一心为村子的善举,还吹吹打打送了个牌匾过去,挂在徐家门上。
这年代农村娱乐少,过年时来个秧歌队,全村老小都能跟着围观一路。
送牌匾的队伍一从小广场那边出发,就陆续有人跑出来看热闹。
“这是要干嘛这么热闹?”
“说是给老徐家送牌匾,那做牌匾的木头就是我们家老何挑的。”
“原来是给老徐家送的,送得好!咱们村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还多亏了他们家朵丫头。再说朵丫头还给村里捐钱修路,她为村里做了这么多,该给这个牌匾。”
也有人不无羡慕地感叹:“老徐家祖坟冒青烟了啊。可惜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
“可惜啥?”旁边的人不乐意听了,“你们家十个小子加一起,能赶上她一个丫头?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朵丫头有钱了都能想着咱们村子,还能不想着爹妈?老徐家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一群人议论纷纷,送牌匾的队伍绕着村里走了一圈,他们也跟了一圈。
等队伍到达徐家的时候,徐家人早收到了消息,提前等在门外。
王书记站在徐家门口说了一堆感谢激励的话,将牌匾挂上去,亲自揭开了上面盖着的红布。
“致、富、第、一、家。”
围观村民立即一字一顿,念出了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啪啪啪又是一阵掌声。
“写得好!徐家就是咱们村致富第一家!”
“对,致富第一家,带领咱们全村致富的第一家!”
一片称赞声中,徐朵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嘴唇,问身边的男人:“振宇哥,我怎么觉得这字有点儿眼熟?”
“眼熟很正常。”男人笑,“这是王叔找我写的。”
徐朵:“……”
她说怎么扑面而来一股子嘚瑟劲儿,敢情是这炫妻狂魔写的。
两人在村里没待几天,就带着另一批参往帝都去了。
神农堂下设有众多制中成药的药厂,徐朵早和张家的人联系过,这批参全是卖去神农堂的。
不过山城到帝都千里迢迢,徐朵又晕车,开车去有些不现实。
庄振宇想办法,直接将这批参改为火车运送。东西装进绿皮火车后面挂着的货车厢,留两个人看着,他则和徐朵以及另外两个负责装卸的工人,坐在前面客车厢。
火车到帝都的时候,神农堂派来的卡车已经等在了外面。
一群人麻利地将一众麻袋搬下来装车,装好后直接开往药厂所在的郊区。
徐朵不出意外地又晕车了,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下来,下车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路边去吐。
庄振宇早有预料,却还是皱眉,“以前怎么没见你晕车?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大好?”
“我也不知道。”徐朵呕得眼睛都红了,眼角也挂上了生理性泪水,小模样看着可怜巴巴的。
“回头去医院看看吧。”男人抚抚她的背,无奈地去找药厂的人要铁锹处理地上的呕吐物。
有个药厂的女工作人员见到,忍不住问徐朵:“你结婚了吧?”
“嗯。”徐朵不明所以点头。
女工作人员:“我看你一直干呕却吐不出东西,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了?
徐朵怔住。
大学毕业后,她和大佬就再没做过避孕措施。只是最近都比较忙,要不是别人提醒,她还真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庄振宇的脸上也难得显露出错愕与迷茫。
他记得没错的话,朵朵那个的确迟了半个月了。
他还以为是她最近太忙,压力大,才有些不准,没想到……
男人原本挂在唇角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女工作人员一愣。
这位无论相貌气度都和那位徐老板极其相配的男同志,难道不是她孩子的爸爸?
那他们到底是不是两口子?
不管答案是是还是否,好像都是惊天大八卦啊。
女工作人员识趣地闭上嘴,一心做自己的事,再没多话。
一从药厂离开,庄振宇就把徐朵送回了家,“你先回去歇着,钱我去存。”
见他自从听说她可能怀孕了,就一反常态板着张俊脸,徐朵委屈扁嘴,“振宇哥,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谁说的?”
“你脸上写的!不信你自己照镜子瞅瞅,脸拉得都快赶上长白山了。”
“我什么时候拉着脸了?”男人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我就是、就是怕空欢喜一场。”
他早就想要一个女儿,一个像她这么可人疼的女儿,做梦都想。
可就是因为太想了,才不敢高兴,怕希望太大,到时候受不了那心理落差。
庄振宇严肃着脸把徐朵送回家,严肃着脸去存了钱,第二天,又严肃着脸陪徐朵去了医院。
他一个人把两人份的紧张都承包了,徐朵反而放松下来,还有心情调侃他:“振宇哥,你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更英俊更有男人味儿了。”
庄振宇闻言,下意识扶了下她的胳膊,“你小心点儿,别摔了。”
两人从门诊大厅转去一边的走廊,直接走楼梯前往三楼妇产科,根本没注意到另一边下来的一对年轻男女。
那男人瞧见二人转弯时的侧影,挑挑眉,“那是庄振宇和他媳妇儿吧?他媳妇儿还真长得挺漂亮啊。”
陆雪梅定定望着徐朵和庄振宇消失的方向,没说话。
男人瞧她神色,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难不成还在惦记姓庄那小子?这都几年了?”
几年了?
三年了。
自从在学校见到庄振宇这个传说中的帝都大学风云人物,知道他就是小时候那个长的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小少年,她就一直没停止过惦记他。
也只有这样出众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她陆雪梅。
陆雪梅微微蹙眉,“哥,你帮我跟上去看看,他们去了哪个科室?最好打听打听到底是谁有病,什么病。”
“你怎么不自己去?”
“他俩都认识我,容易被看出来。”
“行吧。”男人点点头,疾步跟了上去,过一会儿又下来,“他俩去了妇产科,不过具体是为啥我就不知道了。那边全是女人,我一个男的不好多打听。”
“妇产科?”陆雪梅重复了下这三个字,感觉虽出乎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