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除了性子娇纵些,父亲讨厌些,她其实也还好,至少比宫里其他女人都强,要是她不总是死死缠着他就好了。
跟着他又想到,她现在的确不缠着他了,她甚至敢抛下他擅自离宫过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燕准忽地坐起,沉声道:“来人,去大将军府,召贵妃回宫!”
内监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燕准睡意全无,只得重新起来批奏折,但这一次,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全是她的种种。
他焦躁地抛下奏折,起身到庭中看着满天星斗,今日怎么了,怎么会莫名其妙一直想着她?
夜风吹过,送来隐约的琴声,燕准心中鄙夷,不用说,肯定又是哪个别有用心的妃嫔试图吸引他。他淡淡说道:“去看看是谁,按宫规处置。”
很快,太监快步走来回禀:“陛下,是溧阳县主。”
宫门外站着一身素衣,如诗如画的孟幼琳,她眉尖笼着一层轻愁,泪光闪闪地开了口:“陛下恕罪,都是我不好,吵了您歇息。”
燕准看着她,目光深邃:“这时候你怎么会在昭阳宫外?”
“我……”孟幼琳低下头咬着嘴唇,“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燕准微微抬眉:“说实话。”
“陛下别问了。”孟幼琳摇着头,声音凄楚,“陛下,您还记得当年在凤池边上您跟我说的话吗?您说过,我难过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您。”
燕准垂目不语,当年他感念孟幼琳援手的情分,便在凤池边上跟她说了这句话,时隔这么多年,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事,莫非有什么目的?
“陛下。”孟幼琳走近几步,忽地伸手抱住了他,“如果我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求您念着过去的情分,不要怪我,我心里,我心里一直都有您……”
话没说完她已经松开手,飞也似地跑开了。
燕准追出去一步,却又停住了,抬手叫了宫女:“好生照看着,送溧阳县主回去。”
若是以往,他难免要追出去问清楚孟幼琳是怎么了,但眼下他正等着宁越回宫,万一被她撞见跟孟幼琳在一起,难免又要吵闹,他一天没见她了,不想跟她吵。
昭阳宫外,孟幼琳停住步子,一阵失望。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不肯追出来,难道他真的如此冷心冷情?
她默默走回慈宁宫中自己居住的跨院,太后正站在廊下,闻声回头:“幼琳,想好了吗?”
孟幼琳咬着嘴唇,轻声道:“想好了。姨母,什么时候下手?”
太后微微一笑:“很快。”
四更时分。
大将军府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守门人打着呵欠开了偏门,顿时愣了,眼前站着几个红衣的内监,一看就是宫中派来的人,守门人忙行礼道:“公公有什么事?”
“陛下有口谕,请大将军速速来接。”内监说着示意门人打开正门,迈步走了进去,“快!”
很快,睡得正香的宁溯生被叫起,穿了朝服黑着脸走去正厅接旨,内监朗声道:“陛下口谕,召贵妃速速回宫!”
宁溯生怔了下,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大半夜叫人来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闺房中,宁越嘟着嘴向苏氏撒娇:“我不回,娘,你就说我病了,反正我不回。”
好容易出来放松一天,她才不要回去看燕准的面瘫脸。
苏氏还没说话,宁溯生在外间说道:“最好不回,落水的事还没查清,这阵子回去也不安全。”
苏氏沉吟着说道:“也好,等你爹查清楚了再回宫吧。”
五更时分,眼巴巴等着宁越回宫的燕准等来了内监的回复:贵妃玉体不适,无法回宫。
“宁越!”燕准破天荒地动了气,一把摔了手里的奏折,“好,今天不回,以后就别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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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早朝之时,宁溯生往殿内一站, 立刻就感觉到了燕准锐利的目光, 燕准极少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宁溯生心中明白是为了女儿不肯回宫的事,刚低了头站好, 就听燕准阴冷的声音说道:“大将军, 关于岑州府赈灾一事你有什么主意?”
宁溯生怔了一下, 岑州府先旱后涝, 颗粒无收,据说百姓已经开始啃树皮了,但他一个武将,赈灾的事找文臣之首王丞相啊,问他做什么?
他斟酌着说道:“陛下,臣一介武夫,对赈灾之事毫无经验,不敢妄发议论有辱圣听, 王丞相德高望重, 臣愿闻王丞相高论。”
燕准面色阴沉地看着他,淡淡说道:“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 大将军但说无妨。”
这是存心难为他呢。宁溯生犹豫着说道:“赈灾之事以往也有定规,臣窃以为照着之前的经验来办,再斟酌着具体情形添添减减,任命合适的臣子经办……”
燕准不等他说完就开了口:“大将军身为国戚,贵妃又是后宫妃嫔之首, 没有人比大将军更合适,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非但宁溯生,在殿内的大臣们都吃了一惊,从没有让武将办文臣事的先例,但燕准今天明显气压不对,于是也没人反驳,只低了头暗自猜测,皇帝到底是想给大将军更大的权柄,还是恼了他?
宁溯生情知推辞不掉,连忙说道:“臣定当尽心竭力,只是陛下,臣恳请王丞相协助……”
燕准再次打断了他:“若是办得不好,朕唯你是问。”
宁溯生差点憋出一口老血,皇帝这是不准备跟他讲理啊!
燕准很快处理完其他政务,散了早朝,只是,虽然给宁溯生出了一个老大的难题,但他心里的火气依旧不曾消散。他径自回到昭阳宫,忽地冷冷一笑,她不是最讨厌他见其他嫔妃吗?那就把妃嫔全都召来,就在她的昭阳宫,看她忍得住不回来!
很快,那些很久不曾见过皇帝的妃嫔们都接到传召,皇帝在昭阳宫正殿等着她们。整个后宫都沸腾了,到处是莺莺燕燕的笑语声,脂粉香气飘出去几里远,女人们都挖空心思打扮着,想趁着独霸皇帝的贵妃不在时抢先入了皇帝的眼。
于是燕准在迎来第一批妃嫔后,成功地过敏了,喷嚏打得头晕眼花,他这才想起,因为宁越从不准他在其他妃嫔处留宿,所以这些女人们应该都不知道他这个毛病。
这个娇纵的女人,自己走了不算,还给他留下无穷后患!
燕准沉着脸快步走出大殿,冷冷向总管太监说道:“找个借口去大将军府看看宁贵妃在做什么,顺便把我在昭阳宫召见妃嫔的事情告诉她。”
总管太监很快离开,燕准又打了几个喷嚏,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一个二个弄得怪香异气的,都是开香料铺子的吗?”
正欢天喜地的妃嫔们一下子都蔫了,几个位分稍高些的连忙带头告罪告退,回去换装,顷刻之间走了个一干二净。
等她们再回来时,燕准也不在了,他受不了满屋子残存的香气,去内书房处理政务去了。众妃嫔面面相觑,垂头丧气,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午错时分,总管太监低声回禀道:“贵妃在家亲自盯着排练小戏,听说已经下帖子请溧阳县主明天到大将军府看戏。”
燕准听了也觉得蹊跷,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宁越的反应,连忙问道:“说了我召见妃嫔的事吗?”
“说了。”
燕准急急追问:“她怎么说?”
要是她妒忌发怒,他就越发要多召见几次,还要下旨申斥她身为后妃却妒忌不贤,没有关雎之德。
总管太监神色复杂:“贵妃说陛下辛苦了,请陛下多多进补,保重龙体。”
啪,燕准重重将紫杆狼毫拍在水晶笔山上,咬牙切齿:“宁越!”
大将军府中。
宁越拈起一颗樱桃送进口中,指点着台上正在排演的小戏子们:“……两个女童,一个穿黄裙,一个穿红裙,红裙的那个耳垂上有一粒胭脂痣,红裙的去叫的人。不需要写唱词,你们把念白和动作捋顺了,能看出整件事的原委就行。”
苏氏在旁边看着,疑惑地问道:“好端端的你弄这个东西做什么?”
“请溧阳县主看戏呀。”宁越笑吟吟的。
今天总管太监来那一趟,肯定已经把这事告诉了燕准,不信燕准不派人暗中盯着。这样正好,借着这出小戏,让那个自以为英明天纵的男人好好看清楚,他被白月光骗得多么惨。
小戏子们咿咿呀呀念着戏词,演绎着当年凤池上的情形,苏氏看了一会儿,渐渐看出了名堂,吃了一惊:“你是说,当年救了陛下的是你?”
宁越笑而不答。毫无疑问人是她救的,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孟幼琳明明也看见了反而跑开,反而留下她救了燕准呢?
向晚时分,宁溯生绷着脸回到了大将军府,赈灾的事千头万绪,他揪住王丞相不放,逼他把从前的旧例全都找出来讲解了一遍,又和得力的幕僚商议了一遍如何行事,用哪些人,忙乱了一天总算稍微有些眉目,但心里到底还是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