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在这时候,她听说宋师竹的夫婿中了状元。
慕清婉是真的为好友高兴,当年她爹亡故后,若不是有宋师竹时不时便到她家里坐坐,让人知道她和县丞家姑娘交好,她也不能撑过一开始的那段日子。
宋师竹看着她的目光望了过来,突然心有所动,便听到她言辞恳切道:“若是宋氏或者封氏族学愿意接纳清卓,我愿意出两千两银子作为族学运转之用。”
宋师竹虽有些诧异,想了想,便道:“不用这么多。”
听到宋师竹这句话,慕清婉面容松了松:“族学向来不对外人开放,你也需要跟族人有个交代。能用钱买回来的方便和放心,出多少我都愿意。”
宋师竹也知道慕清婉求的就是想把弟弟的情况完全遮掩住,她打算等后面再思考把慕青卓放在哪一家合适,便先放一边,两人又交换了些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和心情。
总体而言,慕清婉虽然有宋氏的护持,却因着有一个时不时便对娘家心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露馅的亲娘,一直在原地踏步。
宋师竹不大好多说什么,若是慕清婉愿意带着家业嫁人,这些麻烦其实都能迎刃而解,但她却不愿意让她爹一辈子打拼下来的基业姓了旁人的姓,为此甚至还把刚生下来的妹妹当成弟弟养活。
宋师竹心里叹了一声,转而又跟她打听起生意经。
慕清婉指点了她几句,见宋师竹真的感兴趣,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要是想做皮货生意,我手里有一批狐皮,约莫一千张左右,都是整皮,品相极好,保存得也好,就是放置的地点有些麻烦,若是你想要,两千两便够了。”
慕清婉说得这般爽快,宋师竹想了想:“这批货不会是你的吧?”
慕清婉笑,也不瞒她:“是我爹生前最后一单生意,他租的仓库在我舅家县里。我先前让人去提过货,县里的人跟我舅舅沆瀣一气,我连运货的马车都进不去。只是我那几个舅舅也独吞不了,慕氏的族长族老们也想要这批货,买通了仓库的人,不让我舅舅提货。”
那批货就那样一直放着,拿不回来、卖不出去,每年租仓库的钱还是族长出的。她无论借谁的势要回来了,那些人知道是她赚了钱,肯定要把她恨死,她在县里也没法住下去。
她跟宋师竹坦白了一番她打算折价卖出的原因,又道:“提货的印信在我这里,这里面的风险只有一个——货在邻县,出了宋叔叔的管辖范围,我那些舅舅们不是好相与的,若是他们知道便宜让人占了,我怕他们会给你泼脏水。”
第149章 (改错字)
饶是慕清婉说得头头是道,宋师竹还是明白这件事是自己占了大好处。
素来民不与官斗,慕清婉的舅舅再厉害,不过是些升斗小民,就算能交好一二小吏,在县里耀武扬威,可在当官的面前,屁都不敢吭一声。
送走慕清婉之后,宋师竹心里挣扎了一回。
螺狮忍不住问道:“慕姑娘给少奶奶出的主意不好吗?”
螺狮这一早上出出入入的添茶送水,虽然只听到只言片语,但也觉得慕清婉的主意称得上两全其美。
宋师竹摇了摇头,想着他们刚才说的话。
慕清婉看出她的纠结,直接道:“……你别想太多了,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便宜处理给你,我还能挽回一些损失。不然在我手上,赚不赚钱都是烫手山芋。”
“……你就当我是花钱买一场好戏,我这些年受够了恶气,要是你能给那些人一些颜色看看,我全都奉手相让都没问题。”
“……我也是有其他心思的,这么大一份见面礼送出去了,族长和族老们做事就得顾忌几分了。这也是借一借咱们县状元的威势。”
说到最后,慕清婉语气虽然轻松起来,可宋师竹只觉得她这两年应该过得十分憋气才是。
她咬了咬牙,忽然起了一阵狠意,慕清婉不是想要看戏吗,拿人钱财,这出戏她一定让它精彩起来的。
封恒回来之后,便见着宋师竹拿出了两份转让契书、另一份邻县夏知县的请帖送到他面前。他先是看了一下请帖,这份帖子是这两日他才收到的,本来是打算回绝的,却不知道宋师竹拿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想去明丰县玩玩?
封恒心里转着心思,觉得妻子是不是在县里待腻了。
不过等他看完转让契书之后,便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把手上的纸张放下之后,便道:“谁给你送的礼物?还真是大手笔。”
效率也真快。
契书转让是需要衙门公证的,手上这叠契书墨迹印痕都还是湿漉漉的,一眼便知是刚盖印备案的。
不过比起这些,封恒更好奇的,宋师竹居然会收人这么重的礼物。
宋师竹听着封恒的问话,便把早上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足足说了一盏茶的功夫。
她打定主意之后,便让人追上去,又让慕清婉补了一份转让契书。反正也要一并处理那批货,慕家那些在邻县被强占的产业,若是能借着封家的名义一块要回来,她这个便宜才能占得心安理得。
慕清婉二话不说,便跟着她的人去衙门办契。她手上的东西,其实归属权都很清楚,都是慕家的。可这年头,除了道理外,就是看谁拳头大。先前因着宋文胜的面子辐射不到邻县,慕清婉吃了那么多年哑巴亏,现在不一样了。
她指着那份夏知县的请帖道:“我觉得知县大人对你还是很友好的。”
封恒总算知道宋师竹在想什么。这还是妻子第一回摆出一幅要仗势欺人的模样,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宋师竹觉得封恒的目光别有意味,不过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她便忍下了。
封恒看着她不自在的面皮,笑了笑,在心里盘算着整件事,他最近一直在了解做生意的流程,也知道保存完好的皮货,转手便能卖出多少价钱……慕家姑娘还真是送了份大好处给他们家。
不过因此也捞着了妻子不少怜惜。
封恒想了想,宋师竹难得想干点坏事,他总不能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便道:“我明日让人把回信带过去,不管能不能办成,得赶在衙门封印前去一趟才行。”
宋师竹立刻笑了出来,她当了十多年的县丞家姑娘,最知道县里这些知县县丞们,要是想办成某件事,其实相当容易。
尤其他们的手续又是一应俱全,夏知县只要不是刻意刁难,肯定乐得给这个人情。
当明丰县的夏知县接到回信时,真是又诧异又高兴。邻县出了状元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夏知县当然也是知道的。打心里说,他对状元郎还是很好奇的。
可他不是丰华县的父母官,不能强求状元郎一定要过来见他。再加上临近年关县里事情太多,他不好随便出县,夏知县对和状元结交的事就更不抱希望了,递帖子也是循例而为,没想到封恒真的上门了,而且还是执的晚辈礼。
状元授官便是从六品,而且还是归属翰林院的京官,他只是正七品地方官,按照京官比地方官高半级的潜规则,状元郎还能这样给面子,夏知县心里也极为妥贴。喝过几杯水酒之后,两人便也聊开了。
听到封恒有事相求,夏知县答应得十分爽快。他年近五十,只是同进士出身,时运不济,手上的人脉不够好,只能到明丰县补了个知县,一早便寻摸着门道想要换个地方。若是封恒没有所求,他还真是担心自己搭不上这条线。
他让个衙役带着封恒身边的下人去办事,很是热情道:“你放心吧,你手上有转让文书,归属明确,就算那人拿着状纸过来告状,也打不赢这场官司。”
“多谢夏大人指点。”封恒听他这几句话,心里便有了底,他笑道,“先前不知道夏大人这样平易近人,否则早就过来拜访了。”
“你初初高中,回到县里事情也大多。”夏知摸着胡子,犹如长辈一般十分亲切。
夏知县还想指点几句其中的干系,又觉得说得好不如做得好,便耐下性子聊了一会儿官场大事,半个时辰后,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夏知县听着属下汇报已然查封几处产业,阻拦封家下人提货的几个地痞流氓都被抓起来后,脸上便露出一抹笑意。
封恒一日便把事情办好,心里也轻松了几分,他对夏知县的示好心知肚明,只是这一行能这般顺利,全都归功于夏知县的另眼先看,他也很是识相,感谢了他一回。
夏知县能给状元郎卖人情也是高兴,这世上为人处事样样要用到关系,与己方便是与人方便。就是在出衙门时,被一个穿着锦袍面黑体胖的中年男人拦了一把,让他有些丢脸。
就连宋师竹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把货拉回来。将近五十个樟木大箱,第三日一早便浩浩荡荡进了县里。
她特地安排几个小厮去守着,又等了好几日,想看看有没有虎口夺食的人,居然一片风平浪静,连个水花都没冒出来。
这日夜里,宋师竹有所感悟,对封恒道:“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升官发财,以权压人的滋味真是让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