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乡下?”苏颜想了下,苏大夫人找回来的亲生女,就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只是……她摇了摇头,“我们不去乡下。”
“啊?”姆妈愣住了,“不去乡下还能去哪?”
“我苦命的大小姐,这是糟了什么罪哦,好好的千金小姐,老天却看不过眼,非要将人折腾几遍才满意……”姆妈又忍不住鼻中一酸,拉着苏颜的手腕焦急说,“您可不能听旁人瞎撺掇,您一个女孩子,没有家就什么都没啦,乡下虽然破落了点,可也有您的亲人在,外人不敢欺负您!”
外人是不敢欺负,可自家人却都是吃人的狼。
苏大夫人找到了亲生女苏桑,自然查过对方十七年来的处境,事实上苏桑前十六年也是在父母疼爱下长大的,否则她生长在乡下,如何能到城里来上女子中学?还不是父母省吃俭用,咬牙攒了钱将她送上来。
只不过这对父母一年前就已去世,剩下的叔叔伯伯贪图她家的银钱,多次来城里寻找苏桑,让她辍学嫁人。
这点姆妈不知道,原主却在偷听苏大夫人与苏桑谈话的时候,记在了心上。
否则不过是换一个家,原主还不至于那么绝望,以至于让苏颜都穿了过来,成为了原主。
苏颜不回去倒罢,只要一回去,恐怕还是要面临被叔伯逼迫嫁人的境况。
甚至她和姆妈,一个身娇体弱,另一个身形瘦小年纪还大,比不上苏桑的力气,哪天真与叔伯对上,跑都跑不掉。
“不能回去,先去地租界找个房子住两天在做打算。”苏颜出了苏家的门,就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去乡下,径自带着姆妈找了辆黄包车。
“哎……唉,”
没见过那种叔伯,姆妈不一定会相信,反而会觉得只是以讹传讹,可她知道,原主是偷听来的话,人家说话不会防着她,因此有很大几率是真的。
她是第一次坐黄包车,路上目不暇接的看着两旁的商铺和洋楼,良州这个地方山水好,连商业都发展的很快,几乎聚集了全国的钟灵毓秀。
不仅如此,就连良州的军队,也是国内闻名,据说军官将士都十分悍勇,压的旁边几个州喘不过气来。
当然对于良州善于出悍勇之士这个说法,苏颜是不认同的,且不说往上数几代人,良州人根本没什么可值得鼓吹的地方。
就说良州那些令其他州闻之色变的悍勇将士,那也是近五十年来军阀训练的结果。
正这样想着,路边的景色渐渐转向冷色调,商铺也少了好多,出现了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的院子,和一整栋连排别墅。
苏颜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栋别墅外站了一圈身穿军装的大头兵,一个个身上携了长杆枪,眼神锐利的扫视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路边的人全都低眉耷目地走过,不敢直视军官的威势,只有苏颜所在的黄包车在路上显得格外异类。
从军官的角度来看,只见黄包车一侧搭了一只纤长柔嫩的手,正愣怔时,又见手的上方探出一个好奇的小脑袋。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风中轻轻拂动的发丝格外柔软的落在脸颊,正衬的那张脸唇红齿白,她杏眼微睁,就像一只初生的小兽,仿佛毫无所觉士兵们的威势,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良公馆。
有几个年轻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后脑勺顿时被拍了一巴掌,“笑什么笑!小没出息的,就知道看女人,没见长官的车来了?”
空气中一下子陷入了肃穆和静谧,苏颜察觉到不对,连忙向后看去,只见一辆深黑色的洋车从街道中滑过来,车窗中只看到司机和后座中一个男人的侧脸。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转头看向黄包车的方向,也不知是见到了什么惹得他嫌弃不已的东西,下一秒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军装外的披风在他身后骤然飘起,拉黄包车的白头巾汉子低估了一句:今日居然这般有幸,见到了少帅。
苏颜回过头却觉得,那道视线看到了她,所以……她这是莫名其妙被良州军阀继承人嫌弃了?
这地方的房还能租吗?
第37章 民国抱错大小姐
似是听到了车夫的嘀咕, 又见苏颜在一直向外看,姆妈也撑着车撑出来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将苏颜拉了回来,“大小姐看的是少帅?可莫要再看了,那位少帅他、他……”
“嗯?”苏颜诧异, 见姆妈脸色不对, 心下也沉了一下,莫非这少帅还能与原主有什么过节不成?
可她在原主记忆中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或者是少帅与苏家有什么不合?以前在苏家见过原主?
那怪不得刚才眼神接触的那一秒,她感觉少帅对上她的目光后,眉头都皱了下, “他怎么?”
姆妈在一边纠结了半天, 又去注意苏颜的神色, 见她对这个问题极为重视,又想到良州少帅气质挺拔、能力出众,怕不是大小姐刚才那一眼, 就对那位少帅有些好感, 甚至一见钟情?
这可不成!
姆妈咬咬牙,将苏颜又拉近了一点,极小声说:“他十分讨厌女人,不管丑的俊的, 听说连他母亲都很少接触, 这消息本封锁的极为严密, 姆妈也是有朋友在帅府,听他醉酒后提过两句。偏许多外商不知情况,往他身边送女人,却不知这是惹了少帅的不痛快,生意做不成,更落不到好!”
言外之意,这位少帅要不是小时候撞见了什么,心里有毛病,就是身体有问题。
而大多数时候,一个男人,抵触所有的女人,给人更直观的感受却是:他不能人道。
原来是这样的少帅!
“啊?”苏颜听的一脸怔然,发出一声不知是惊奇还是诧异的感叹,虽说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该对那少帅幸灾乐祸,可她心中确实放下了大半。
闹了半天人家是对遇到的所有的女人都嫌弃,并不是单对她一个人有成见。
想来这良州女人那么多,少帅就算不喜,遇到的女人也该不少。
还好,她只是看了少帅一眼,不至于触及到对方的霉头。
将此事撇到一边,苏颜又与姆妈逛了好半天的公寓,最后在一栋十层高的公寓中定下了第二层的一间向阳房。
这种搭高楼的公寓租金其实比平房贵一些,但周围邻居都是衣冠楚楚的上班族或经商之人,相对来说安全性更高。
苏颜和姆妈两个女人,连个身体强壮些的半大小伙子都不一定打的过,自然要考虑安全问题。
只是身上带的银元终究有限……租住两年差不多就到头了,还要加上日常的花销,让两人心头都有些不安的。
不是对于乱世的不安,而是如无根浮萍,在外漂泊的不安。
姆妈甚至提出她继续去大户人家打工,照养苏颜的生活,话还没说完被苏颜否决了。
真要到了那一步,要去也是一起去,姆妈从不欠她什么,反而对原主有恩,何况现在情况还没到恶劣那地步。
于是敲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所,姆妈去裁缝铺子里将绸被提出来,苏颜就在附近店子闲逛了两圈。
裁缝铺子所在的一道地段不是城市中心,但靠近居民区,客流量不少,她走在街上都觉得人来人往,偶尔遇到火爆的店子,更是接近于拥挤。
就在这时,苏颜注意到了一间店铺,上头写着出租,只见这店未挂牌,屋内屋外都昏暗,守店人睡眼惺忪,见到有客人也不招呼,只在一边坐着打盹。
她进去看了一圈胡乱堆压在一起贩卖的成衣,都是时下不常见的,但十分有思路的成衣,料子还都是上等,款式新奇不代表无人欣赏,根本不至于萧条冷落到无一人踏入的地步,她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这不是经营不善,恐怕这家看店的人,根本不是老板。
而买下店的老板大概是玩票性质居多,让家仆过来看管,却不知家奴每月指着府中月钱度日,自然阳奉阴违,懒得服务客人。
“老板,你这铺子要出租?”她敲了敲前台,那打盹的人清醒过来,听说她要租店,立马给她说了个高价。
恰在此时姆妈拿了绸被赶过来,见这破落小店居然还哄抬高价,当即拿出战斗的架势,一路将铺子说成了白菜价。
那前台的守店人脸色都变了,这两日过来看店的都是如此,生怕压不下他的价钱来,可……
“行了姆妈,恐怕这店也不是他的,”苏颜对守店人笑了笑,“你上头估计有规定租金范围,若是远低于那个价格,你也不好像上面交待是不是?”
“这位姑娘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儿?”看店人叹了口气,“我家老板是个深闺里的姑娘,不懂外头的行情,挑了个脾气大的裁缝,做出来的成衣都无人会买,这才冷清下去。”
“新版的成衣出现总会引来一些抵触,”苏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看你也不容易,不如就给你个中间价租金,但我也不能太吃亏,你将店中的成衣和裁缝的合同也搭给我,如何?”
本来这个店中,成衣比租金可要昂贵的多,毕竟当初店老板特意挑了会做新式花样的裁缝,做了成衣下来,就是要卖给达官贵人的,布料都是有多好用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