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罢,她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聪”与“葱”谐音),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有祝愿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
拿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祝愿小孩长大后在家庭、社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拿起锁头三比划:说:“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祝愿小孩长大后稳重、谨慎)。再把婴儿托在茶盘里,用本家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或首饰往婴儿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祝愿小孩长大后,福大禄大财命大)。
拿起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最后是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祝愿小孩不出或少出天花,没灾没病地健康成长)。
至此,由老婆婆把娘娘码儿、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林云舒用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
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她)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最后就是向本家请安“道喜”,讨几个喜钱,也算是沾沾喜气。
这一通下来,林云舒的“外块”多得让人惊诧。“添盆”的金银锞子、首饰、铜子儿、围盆布、当香灰用的小米儿、鸡蛋、喜果儿、撒下来的供尖儿——桂花缸炉、油糕……全都是她的。
林云舒这一整天的脸都得笑着。吉祥话说得一箩筐,大伙听着高兴,乐得直拍巴掌。
原本冷淡冰霜的人突然对大家和气起来,大伙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花媒婆更是在旁边捧林云舒的场,大赞她接生了得,那活灵活现的表演,好似当时就在现场。
还别说,大伙还真信了花媒婆这套说辞,甚至还有不少人说自家生孩子也要请林云舒帮忙。
林云舒也不推辞,“到时尽管来叫我。”
洗完三礼后,大家都各自农忙了。
这年代,不仅收割困难,就连脱粒也是相当复杂。没有机器,只能采用人工脱,将谷物在阳光下充分暴晒;然后用棍子捶打或是用碾子碾压。前者几乎人人都能做,但后者得要大力气才行。家里也就老大和老三能拉动那碾子。
不过这两人通常不负责拉碾子,而是负责耕地。从族里借来牛,两人一起拉。
一家六口人,一半耕地,一边脱粒。谁也没闲着。
脱粒后,要用木锨等农具借风力吹掉壳和尘土,分离出干净的麦粒。扬过的粮食摊平用扫帚捋那些没有被风吹出去的碎叶子或梗子。
当然只到这一步,其实还不太干净,得要人蹲在一旁将里面的小石子等物捡出来。
之后再暴晒三个太阳,才能入库。
他们家一共有三十亩上等良田。这顶好的天气,收上来一亩也才一石,一斗麦市价十八文,一石也才一百八十文。这三十亩也才五千四百文。还得去掉两成税,就剩下四千三百二十文了。
按照以往,他们家收上来的粮食,一半用于自家嚼用,一半卖掉。
林云舒看着房间里这个巨大的席穴囤,心里感慨这家真是太穷了,竟连专门的粮仓都没有。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门,是老三的声音。
林云舒轻了轻嗓子,“进来吧。”
门外站着老二和老三两人。
收完麦子,老三更黑了,老二却是天生的白,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落座后,老二便道,“娘,家里的地已经全部种完了,再过几天我和三弟就要去镖局了。收上来的小麦,明儿我们推到城里卖了吧?”
是了,除了种地,老二和老三还有别的营生。老二识字在县城镖局做账房。他的未婚妻就是镖局二当家的女儿。老三自小被镖局一位老师傅收下,习得一身好武艺。明明才十六的年纪,身板却比两个哥哥都要结实,那腱子肉更是一鼓一鼓的,早在一年前,他就正式成为镖局一名镖师。
刚收完麦子,正是镖局押镖的好时机。南边有早稻,他们可将北地收上来的皮子送到江南运回大米,一来一去赚了两份钱。
林云舒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还是拒绝了,“暂时不用。”
林云舒找到曼陀罗花,原以为能治出麻醉剂来,那她替人接生,好歹多了一重保障。
可她显然低估这东西的毒性。
这些天她试了成百上千次,除了死老鼠,她一无所获。
其实往深了想,这东西又哪是那么好提炼的。要是她一个接生医生都会这个,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制毒了。
曼陀罗花会让人产生幻觉,所以也可以制成毒品。不过它本身就含有剧毒,所以那些犯罪分子少有用它。反倒是在医学上贡献更大。
林云舒既没学过中医,也没进行过医药研究,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去除里面的毒性。而她又不知道哪些药材跟它相克,麻醉剂这条路算是暂时中断了,只能想别的法子挣钱。
你还别说,真叫她想到一个。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的一款零食叫麦牙糖,香甜可口。家里条件不好,她妈妈就亲自做给她吃。
麦牙糖不仅作法简单,而且易储存,在常温下的保存期一般为四十天左右。
如果想在夏天存得更久一点,只需在麦牙糖上撒一层面粉,下面隔着冰块即可。
她多做些可以让老二老三运在往江南途中边走边卖。
决定做这个,她也顾不上睡,倒了十斤出来,洗干净后加水浸泡。
第二天晚上,麦子泡出芽,捞出后放入箩筐内,每天用温水淋芽两三次,水温不要过高。经过3天—4天后,待麦粒长出二叶包心时,林云舒指挥严春娘将其切成碎段,且越碎越好。
将三十斤糯米洗净,在水中浸泡两三个时辰,待吸水膨胀后,捞起沥干,置于大饭锅或蒸笼内,至糯米一捏就碎无硬心时,取出铺摊于竹席上,晾凉至掌心微烫时,将糯米拌入已切碎的小麦芽,发酵两三个时辰。
再装入布袋内,扎牢袋口,放锅内大火烧开,然后中火熬制,要不停搅拌,熬制到粘稠状态,停火稍微晾凉。
然后将糖不停搅拌成糊状,而后挂在一个可以勾住的树杆子上,不停拉,这一过程,林云舒指挥老三。拉到两个时辰才终于满意。
老三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袭满整个口腔,“娘,您弄得这饴糖可真好吃。”
林云舒笑眯眯道,“这些糖,你们走一路卖一路,每斤成本是四文,只要高于六文钱就行,咱们也就赚个辛苦钱,能卖就卖,可别放坏了。”
饴糖很早就有了,原身出自大户人家会做这个一点也不稀奇。
老二接过来,做了好几日才弄出来,这糖制作着实不易。他若是不能全部卖出,太对不住母亲这几日的辛劳了。
第6章
农忙之后,顾家村的族学正常恢复上课。
小四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严春娘把饭做好,他吃完饭就去族学念书。一直到晌午才回来。吃完饭,又去族学念书。晚上回来,也是挑灯夜读。真真辛苦。
说起来,顾家以前也是世家大族,永伯的曾曾曾祖父跟着月国的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封了顾伯侯。顾伯侯的儿子掺和到夺嫡之争,并且还败了。新皇登基后清理旧账,帮着皇子大肆敛财的顾伯侯府被抄家,念及顾伯侯曾经多次救过先皇,法外开恩,没有流放,但勒令三代之内不许科举。
到了顾永伯父亲这一代,已经能参加科举了。但顾家早已不复当日荣光。想起科举一途,困难重重。
最终也只有顾永伯父亲考上了秀才,而且还是三十岁才中的。之后就得病去逝。
现在整个顾家,唯一有功名的人就是顾永伯父亲的隔房大哥,名叫顾守庭,四十出头的年纪,至今只是个童生。每年都去参加院试,却一直没考上。
以林云舒看来,他应该是没找对学习方法。
这天闲着无事,林云舒便站在族学外面,见顾守庭念书时不时摇晃脑袋,她眉毛都快打结了。
她又侧耳倾听,发现他教《孟子》,只让学生起来朗读,根本不给学生逐句翻译。
小四中午回来吃饭,林云舒特地问他,“你们先生平时都是怎么上课的?”
小四不明所以,照实说道,“就是让我们自己读啊。先生说,读书百遍,其意自现。不懂是因为读的次数太少。”
果然如此!林云舒深吸一口气,这先生是不会教还是根本就不会呢?
读百遍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先生不就是给学生答疑解惑的吗?也难怪,小四都念了八年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她拿了书,随意抽查小四几个问题,背得滚瓜烂熟,但意思却是大相径庭。
照这么下去,小四的大好时间全都浪费了。林云舒直接去找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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